第二日天蒙蒙亮,朱慈煊就开始咳嗽起来,待到拜会父皇母后之时,咳嗽得更加厉害,仿佛整个心肺都要咳了出来。
这可怕王皇后吓坏了,立刻请来了太医。
太医把脉之后虽然觉得奇怪,但总不能说太子殿下骗人,毕竟咳嗽的症状是千真万确的,于是下了定论:太子殿下昨夜受了风寒缘故,需要好好休息。
朱慈煊趁机提醒自己母后,道:“孩儿今日如此,只怕不能与晋王千金相见,否则怕传染给她,还是改日再约。”
“这伤感风寒如何会传染?煊儿过虑了,”王皇后笑了笑,侧首问了问身边的御医。
御医倒是谨慎得很,提醒道:“皇后娘娘要小心提防,殿下初到昆明,恐水土不服,还是该多多休息才好。”
王皇后听到‘水土不服’四个字,脸色登时一变,又想起了逃难途中夭折的小儿子,朝朱慈煊道:
“煊儿,太医说得有理,你且卧床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便由母后来办好了。”
朱慈煊心中大喜,又反复咳嗽了数下,上气不接下气得说道:“母后说得有理,其实晋王夫人带着师妹是来拜会母后的,孩儿瞧不瞧其实也不重要。”
顿了好一会让,又道:
“母后,你看这样可好,若是孩儿明日有好转,便去拜见师娘;若是没有好转,孩儿便呆在屋里,改日再去拜会师娘和师妹。”
“如此甚好,”王皇后见儿子咳嗽不停,早已经心慌意乱,连连点头同意,道:
“孩儿且好好休息,无需再想其它事情,一切有母后当着。”
朱慈煊怕时间久了露馅,便躺了下去,闭上双眼,假装睡着。
王皇后见他好不容易睡着,心中宽慰下来,连忙出了房间,并吩咐左右不得惊扰太子殿下休息。
第二日,王皇后来见朱慈煊,见他咳嗽得越发厉害,便彻底放弃了让他拜见晋王夫人的念想,反复叮嘱他要好好卧床休息。
朱慈煊自然应允。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细细想着:
“按照礼节,待会儿,师娘必定带着李海岳来看望自己这个病人,自己该当如何应对。”
他一连想了三个应对之策,不料等呀等,却是一直没有等到任何人影。
午时时分,宫女阿雪进屋探望朱慈煊。
朱慈煊半靠在床架上,一边咳嗽,一边奇怪问道:
“阿雪姐姐,你怎得不跟母后在一起?难道晋王夫人没有来?”
“自然来了,她们既然跟皇后娘娘说好的,岂能不来?”阿雪声音冷冷的,又道:“只是她们才呆了一会儿,晋王夫人便带着女儿离开了。”
“啊,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母后招待不周?”
朱慈煊大为诧异,询问究竟。
“皇后娘娘对晋王女儿简直比对殿下还要贴心,如何会照顾不周?”
阿雪的言语带着不悦,哼了一声,道:
“那晋王女儿实在无理,听说殿下生病,不仅没有说要探望安慰,反而嘀咕说了一些不敬的话。”
朱慈煊本来对她们的谈话没什么兴趣,但听到阿雪这话,倒是兴致大增,催问道:
“我那师妹都说了什么?快说来听听。”
阿雪犹豫道:“罢了,殿下还是不要听了,多怪奴婢多嘴,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惹得殿下身体更加不适。”
朱慈煊沉声道:”姐姐既然已经多嘴,如何能不把他讲完,姐姐这般说话说半句,倒真得要让我胡思乱想,病情加重。”
阿雪听了吓得脸色发白,道:“殿下莫多想,阿雪说了便是。”
她停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晋王女儿说,亏得父王经常夸他,这身子骨却这么弱,动不动就生病,如此多病之躯,若在太平盛世也就罢了,但在这乱世当中,如何让天下百姓相信,我们大明的太子殿下以后能与建奴争锋,夺回我大明的天下?”
“啊,这李海岳竟然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语!”
朱慈煊虽然觉得李海岳说话颇为有理,但涉及到自己,还是情不自禁啊了一声,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苦笑道:“我这个师妹乃是习武之人,性格直爽,说话可真是直白。”
阿雪却是愤愤不平道:“晋王忠义无双,对陛下也是恭谨有加,怎得会有这样的女儿?”
“阿雪,这话是你一个下人应该说的吗?“朱慈煊喝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岔开话题问道:”母后当时怎么说?“
阿雪道:”皇后娘娘大度的很,连忙为晋王女儿开脱,说童言无忌,安慰晋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还夸她天真浪漫,性格禀直。”
“母后不愧是母仪天下,见识却是不凡。”朱慈煊暗暗为母亲点赞,又问道:“那么然后呢?”
阿雪低声道:“晋王夫人见自己女儿如此无礼,不免尴尬,她忙向皇后娘娘赔礼道歉,然后便借口府邸中有事带着女儿离开了。”
“原来如此,阿雪姐姐,以后此事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朱慈煊担心阿雪言多必失,再次提醒她不可多嘴。
阿雪点了点头。
朱慈煊脸色露出疲倦之态,又躺了下去。
阿雪知道他要静静,忙悄声离开。
阿雪左脚刚离开,自己的母后王皇后右脚便踏了进来。
朱慈煊心想,母后来此,也是为师妹出言不逊的事情来的吧。
他双手一撑,半立起来,朝王皇后道:“孩儿拜见母后。”
“煊儿,你还病着呢,快快躺下,”王皇后脸色温和关切,匆忙走近床边,伸手摸了摸朱慈煊额头,又瞧了瞧他脸色,道:
“煊儿,你感觉如何?好点了吗?”
“孩儿已经好多了,”朱慈煊不忍让母后伤心担忧,宽慰了一句,又自怨自艾道:“孩儿身子不争气,反倒是让母后担心连累。”
“伤风感冒乃是常有之事,煊儿何必介怀?”
王皇后不知道是安慰朱慈煊还是安慰自己,笑道:“黔国公和蜀王都说,你常跟随他们修身健骨,身体定然很好,必是同太祖那样的长寿之人。”
“孩儿也这般觉得,”朱慈煊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份夸奖。
王皇后会心笑了笑,也欣然道:“母后也这般觉得。”顿了一会儿,叹息道
“母后瞧出来了,煊儿并不喜欢晋王的女儿。”
朱慈煊啊了一声,没有出声。
又听到王皇后苦笑道:
“若是换作娘亲,也不喜欢。”
朱慈煊又啊了一声,仍未发表意见。
王皇后喃喃自语道:
“晋王威震天下,他的女儿自然是备受万千受宠,脾气坏点倒在情理之中,但如此不识大体,只怕非母仪天下人选。”
说完瞧了朱慈煊一眼,笑道:“罢了,说这些煊儿未必懂得。只是平日里,诸位老师都夸皇儿机敏,母后倒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朱慈煊假装毫不知情,一脸茫然得望着王皇后。
王皇后淡淡一笑,将白天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和阿雪说得差不多,不过言辞却是含蓄许多。
说完之后王皇后将目光落在朱慈煊身上,神色颇为期待。
朱慈煊道:“母后适才所言,孩儿听得不甚明白。但孩儿深知一点,一切以大局为重,如今晋王老师领兵在外,正为国而战,决不能让老师有任何的分心。”
“皇儿果然聪慧,你父皇和母后也是这般想的。”王皇后欣慰一笑,微微颔首,又道:
“母后见晋王夫人对皇儿印象颇好,过几日皇儿身体痊愈,需去晋王府邸,拜会晋王夫人,让其安心,不可因为今日你师妹的言行而影响晋王与陛下的亲近。”
朱慈煊点头道:“请母后放心,待孩儿身体痊愈后定当亲自前往晋王府邸拜会师娘和师妹。”
又笑道:“孩儿适才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精神好了许多,咳嗽也好了许多,想必三日后便可以去拜见师娘和师妹了。”
王皇后见自己儿子气色确是好了许多,而且呆了半个时辰,只听到数声咳嗽,心中才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