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脸色忧虑道:“刘大人他们个个都饱读诗书、口若悬河,他们说起话来,连吐沫都能淹死人,殿下只怕不好说服他们。“
朱慈煊自然知道这些,但他可没想要以理服人,呵呵笑了几声,小声道:“学生的老师可不少,除了吴太傅是读书人,黔国公、蜀王和老师您可都是武人。”
“这,只怕不妥,“李定国忧色更重,劝道:”刘大人他们虽然是读书人,但是性子刚烈,连为师也奈何他们不得。陛下若是动武,只怕会适得其反。”
“老师请放心,学生自有分寸,”朱慈煊一边回礼,一边腹诽‘这些眼光这么嚣张,还不是都被你这个爱惜名声羽毛的晋王给宠的,奶奶的,老子虎威大杀棒下去,看你们还敢嚣张不’。
见李定国一脸为难,续道:
“此事牵涉到言官文臣,就让学生来与他们周旋;老师不妨走得远远的,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好了。”
李定国正有此意,听了朱慈煊的话,想也没想,便拍了拍他肩膀,低声谢道:“那就有劳殿下了。”
他正要离开,朱慈煊喊道:“老师,还得请你帮个忙,写个条子。“
“什么条子?“
“军中不得饮酒,希望老师今日能为学生豁免。“
李定国见朱慈煊很是认真,点了点头,挥毫写了这几个字,然后闪身出了营帐。
朱慈煊待李定国出去,自己也松了口大气。如果李定国坚持不走,只怕那些言官闹起来,可真不好收场。
他挪了挪自己位置,移到了中间,然后静静等待着吴三省和那些言官的到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外面传来一道掷地有声的通报声音,声音通透洪亮,带着满满的自信和读书人的傲气。
“翰林刘浩和吏科给事中胡显….求见晋王。”
“糟了,怎得杨护卫还没回来?看来只有自己先应付他们一段时间了,”
朱慈煊皱了皱眉头,起身冲了出去,见李嗣兴旁边站着四个中年官员,神色倨傲。他们仍然穿着大明的官服,头戴乌纱帽、身上穿着绯袍和青袍,补子上绘着豹子和狮子,在偌大的军营中显得很是突兀。
朱慈煊瞧见他们一副拽里吧唧模样,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窜了上来,连正眼都懒得给他们,先给自己拉了盟友。
“李大哥,你可回来了,”朱慈煊冲上前去,先拉住李嗣兴的手,小心翼翼指着四个官员小声道:“就是他们四位大人吗?”
“除了四位大人,有谁会在军营中穿这身官服?”李嗣兴斜瞥了四人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他对这几个数次弹劾自己父亲,导致自己父亲‘自贬官职’的言官实在是恨得牙痒痒,只是担心父亲责骂,因此声音细微如蚊,只有朱慈煊一人能听到。
朱慈煊闻到了李嗣兴身上散发出的怨恨之气,不失时机得附耳低语道:“李大哥,老师已经出外巡营了,”
李嗣兴啊了一声,神色立刻骄傲起来,像只得胜归来的大公鸡,将脖子一昂,嗓门一下子大了许多,朗声道:
“四位大人,里边请吧。”
这四个官员自从弹劾了李定国,不仅没有受到责罚,反而受到了李定国的超级礼遇,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竟然被李定国邀请到了军中,担任文职监军,
掌控运输补给、将领赏罚等重要军事大权。
虽然大明衰败,文官地位大不如前,但在这四人眼里,自己的一言一行可代表着大明文官的形象地位,既然是军中监军,但凡官秩地位均高于一军主将,即使比不得李定国,但是比军中总兵地位自然是高上不少。
他们四人职位低下,没有机会见识到太子殿下的真容,自然不晓得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大明的太子殿下。
他们见一个光头小孩从营帐出来,便料定是军中将领之子,他们正神态自得,等待这小孩给自己行跪拜之礼。却没想到这小毛孩子完全不懂礼数,不仅不给自己行礼,反而与李嗣兴窃窃私语,不由心中来气。
四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是定了主意,待要寻个机会,好好惩处一下光头小孩的老子,好让他知道不懂圣人之语,‘子不教、父之过’的严重后果!
四人整了整官府,迈开官步踏进了营帐,他们左脚才迈进去,就傻眼了,营帐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正待回头,李嗣兴很有礼节一躬身,指着营帐内的位置,学着读书人口吻笑道:“父亲恰巧更衣去了,四位大人先就坐吧。”
四人自到了军中,一路上被李定国敬得有点飘飘然,心中均想,有晋王大人撑腰,谅世子和军中诸将也不敢造次。于是各自寻了位置坐了下来。为首两个位置就坐的自然就是因为弹劾晋王而声明显赫的翰林刘浩和吏科给事中胡显。
待他们坐定,朱慈煊和李嗣兴互相对望两眼,微微点了点头。
朱慈煊亦步亦趋、唯唯诺诺得随着李嗣兴走向营帐中央的主坐,待距离主坐只有三步距离之时,朱慈煊猛地发出一声欢快声音,拍手笑道:
“这位置瞧着不错,让我坐坐先。“
说着,抢上一步,一屁股坐在了营帐主坐的位置上。
朱慈煊的屁股还没有坐稳,耳边便响起一道带有快意和幸灾乐祸的呵斥声音。
“大胆黄毛小儿!”
朱慈煊循声撇去,见右首一官员拍案而起,一只细白细嫩的右手正指着自己,神色严肃中带着三分得意。
这官员便是领头参了晋王一本的翰林刘浩,他本来对朱慈煊的无力很是愤慨,正想着待会儿如何向晋王告状,严惩这个不懂礼节小孩的长辈,谁知道这小孩这么识趣,想什么来什么,这么快就给自家长辈挖好了坑,便当即立断,立刻不失时机得朝朱慈煊大吼起来。
“你家长辈是谁?快快让他来此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