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们是不是该下山了!”张白渔从感慨中跳脱出来。
阿水强忍住暴躁的内心:“你还知道啊,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
“我先走了,我那一本秘籍送给你了,你挑一本带走吧。”想想自己还憋着三急呢,就先溜了。
“谁稀罕。”日常对张白渔来去如风无语。
解决了终身大事张白渔,顿时觉得灵台清明,四肢协调,行止由心。
还是得回家收拾行李了,童试应该快了,还好清凉山与应天相邻,两日就可到达。
回到独院,阿水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在院里的小凉亭子里喝茶,对面坐着苏慕寒与张州委。
张白渔看情况就已经明白了三分,与阿水打赌只为了推辞苏慕寒,没想到还是没躲掉。
阿水看他回来了,便放下翘起的二郎腿,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给你收拾好了,我们出发吧。”
“对啦,这几日没见你人,正巧慕寒没有队伍结伴,我就答应她带她一起去应天了,还有张州委,你们刚好还是同乡,一路上也有个伴。”阿水还刻意抖了抖眉毛,似乎在说“你不要我偏带着。”
苏慕寒一如既往的穿着青衫,从修炼道术开始,她眼中就多了些深邃,加上本就空灵的气质,赫然已经是一副美人胚子了。
张州委一个月多来的磨炼,身上多了股刚毅率直,少了一股刚从山里出来时的稚嫩,短短一个月变化都还挺大。
“先生,听说你们要去京城应天,你就带我们一起去吧,好让我们也见见世面。”苏慕寒深邃的巧目并不深沉,反而带着几分她这个年纪正该有的活泼。
“我是去参加童试的,可能并不会有功绩,阿水是输给我才陪我去的,你们何必呢。”虽然知道这话说的没意义,但按惯例还是先拒绝一下。
“京城就没有功绩可做了?也许下山我们就碰到也说不定。”张州委替苏慕寒说话,要不是为了苏慕寒,他才不想去那天子脚下。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四人结伴同往山下而去,每人只带了些寻常衣物干粮,还有庄里派发的几两例银。
这一点真算是敕方庄有良心,不然就凭这几个山村少年,身上那叫是穷的叮当响,在土运村根本就没有金银财务,向来是以物换物。
“行走江湖不应该再配上一把宝剑嘛,这才像仗义豪气的少年游侠啊。”路上张州委不由得抱怨。
阿水却调侃道:“给你你会用嘛!兵器百解要半年后才会传授,到时候会给我们选择兵器的,不过我看你这模样,也不适合用剑。”
“那我适合什么?”张州委带着期待。
“我怎么知道你适合什么!剑者,精细之兵也,向你这种攻势大开大合的人,极不适合用剑。”阿水似乎还在为新弟子大比输给张州委耿耿于怀。
“而张白渔这种心思阴沉的狡诈之徒,才适合用剑。”连带着他也要讽刺一下张白渔。
张白渔似乎是在思考问题,并没有在意阿水的话。
这三天来武功秘籍没看多少,时兴国策方针,应试文之学,山川地理,草药工农这些百年来新的突破倒是看了很多,尤其是这太祖所诏定的科举法制,应试文仿宋“经义”,其格式严谨,论证有据,为应试文定格。
短期看来这种文风限定更能使学子之修学方向大一统,未来百年间天下寒士必将受益无穷,但长久以往终究非是良策。
收起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心,还是先去京城再说,童试自不用多说,张白渔自是胸有成竹。
四人一路颇为清净,除了阿水时不时吵闹两句外,土运村三人皆醉心于沿途的山水,村庄与新民。
张白渔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已经露出轮廓的小镇:“前面是香林镇,今晚我们就要在那落脚了。”
阿水颇为震惊,他在清凉山住了十几年,幼时也曾随父母去过应天,算是妥妥的地头蛇了,但一个个村庄的名字他都记不得,张白渔一个在山里长起来的人怎会知道。
“我这几天翻看完了清凉山与应天地理图与县志,所以比较清楚,其实清凉山距应天不过数十里,如果能从后山过悬崖,可省下半数路程,不过可惜应天向南,山门朝北,所以我们要多走很多弯路。”
“真是可怕,你带着干粮跑去藏书院都看了什么啊!”阿水还记得从藏书院走的时候,帮张白渔把看的书归位,那一地的书相当的杂乱,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完全与武道没有关系。
“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多做好准备才是。”
几人走到小镇停下,镇口两个红色立柱搭着蓝色牌匾,上书三个墨色大字,香林镇。
靠近京城,小镇看起来很繁华,街道上人流密集,临近黄昏了还是有很多摊贩在叫卖。
“喂!你们看。”
张州委指着集市一角,一名丑妇人瘫坐在地上乞讨,可能刚下过雨,地上泥泞不堪,有几个顽童放肆的用泥块丢打她。
丑妇人披头散发,双手不住的发抖,浑身更是脏乱不忍,对顽童的丢打毫无反应,任由胆子越来越大的顽童投掷。
几人走上前去,心生怜悯的想要帮助丑妇人,可眼前的一幕却着实把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吓了一跳。
只见这丑妇人竟然没有眼珠,鼻子上方两个黑洞尤为骇人,一张污秽不堪的脸上横竖近十道伤痕,再看丑妇双手竟不完整,左手断了两根手指,右手直接少了半个手掌,看的人心猛的一揪。
除了披着一块青灰色破布了以遮羞,周身上下再无一丝,袒胸露背端坐街市,十分不雅。
有孩童将泥块掷到身上之时,那丑妇吃痛怪叫,一张口才知道,口中牙齿只剩寥寥几颗。
“好个凄惨的人啊!”张州委挥散几个顽童,欲要从包袱里拿件衣服给丑妇人。
谁知丑妇人完全不领情,哇哇直叫的把张州委的衣服撕扯成布片。
张州委也不责怪,以为丑妇人还当自己是欺负她的顽童,所以他又掏出两分铜钱,细声询问她的住处,看是否需要带她回去。
哪知道丑妇人听到带她回去的言语,突然状若疯狂,残缺的双手胡乱的抽打身前的张州委,哇哇乱叫还准备用嘴去啃咬。
张州委赶忙推开,立刻跳出三米之远:“他怎么这般不识好人心!”
看到如此模样的丑疯妇,心思细腻的苏慕寒看向张白渔,果然张白渔浑身颤抖,双拳紧握。
“走!”心中一股暴虐导致声音都有所变形。
几人似乎没听到过张白渔这么大声说话,一时愣着将丑妇人丢在原地,跟着张白渔步入镇中集市。
幼时,自己被别的孩子欺负,母亲总会把自己抱在怀里,那些欺负自己的孩子就像刚刚的顽童一般,口中骂着疯女人与疯女人的儿子,手里不停的向母亲丢石子吐口水。
虽然母亲总是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却从来没有让一颗石子砸中过自己,如今触景生情,他恨不得把牙咬碎才勉强控制自己的愤怒,而愤怒的对象并不是几个顽童。
仅有的理智让他分析出了一种可能,“叫花帮!”
自洪武年间就出现的一股组织,专门拐卖人口,然后毁其容貌,挖眼割舌,把拐卖而来的人,多是妇女与孩童,弄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放到街上乞讨。
那丑妇人明显不是先天就如此,身上的伤也不是自小带来的,可想而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因为目不能识,口不能说,只能靠叫花帮的摆布才能活着,不出意外附近百米之内肯定有叫花帮的人看着,致使她想死都不能得逞。
这种帮派自从书中看到以后,张白渔就恨得发抖,如今这天子脚下竟然也有这种令人发指的勾当,实在是骇人听闻。
一处茶楼,四人在二楼临窗而坐,从窗口刚好能看到集市口瘫坐的丑妇人。
“他怎么了!”桌上阿水小心的问苏慕寒。
苏慕寒虽然知道他幼时的事,但这种事又不太好说,所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既然那么关心,为什么不留下点碎钱,让她少受些苦。”阿水对张白渔的做法不解。
几杯清茶下肚,张白渔缓缓开口:“你们知道叫花帮吗?”
叫花帮三个字一出口,苏慕寒与张州委倒是无感,阿水瞬间就炸了毛,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具都被震倒了两个:“反了他们了,敢在敕方庄的地盘做案。”
此处距离敕方庄不过半日路程,江湖黑话这里算是敕方庄的地盘,而这些地盘代表着门派的脸面,不管谁在敕方庄作案,都是打了敕方庄的脸。
叫花帮不能说是一个统一的帮派,只能说是类似占山为王的强盗,不过他们比烧杀抢掠的强盗更狠。
“你确定?”阿水凝重的问。
“看的出来这股子叫花帮是聚集没多久的,手法还不太高明,他们做的伤口一点都不自然,没有别的理由能解释她一身的残缺。”生而为人,却被迫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死都是一种奢侈。
“什么是叫花帮?”张州委问,对这个新的帮派他还是比较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