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公路的边缘慢慢的走着,一天下来,不仅杨亮饿了,拉车的牛同样也饿的不轻。
这条路牛走了很多次,所以就算是身边不时会有大车呼啸而过,并且会响起刺耳的笛声,牛也不会惊慌。
前面的公路边上围拢了一群人,有警车闪着红蓝的光芒,整个公路被占去了一半,只远远的瞧上一眼杨福就明白,这是出车祸了。
若是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杨亮说不得会去观看上几眼,但是现在他却没有了这样的心思。
他按着腰从车辕上下来,牵着牛慢慢的走,前面路变窄了,来往的车多,不能任由牛自己拉车走了。
逐渐靠近哪里的杨亮,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看了几眼,也就是这几眼让他发现了不妥。
因为围在周围的人里面,有不少他都认识,是他们双溪村的人。
谁出事了!
他心里一惊,拉着牛车往那边靠。
“太水,怎么了!”
他远远的喊道。
有人闻声看过来,见到是杨亮之后,朝他招了招手没有说话,这让杨亮的心更是咯噔了一下。
他伸手在牛身上拍了两巴掌,不顾腰疼,牵着牛快步过去。
“太水!谁?怎么了?”
他着急的问,问这些话的时候,身子有些发冷,黑黄的脸有些发白。
“是太常,被车撞了,人已经不行……”
站在外围的太水叹息一声低声说道。
杨亮心里一松,而后又升起一些其它的情感。
“今他不是去县城了?咋就被撞了?”
杨亮低声问道,一边往里面去。
地面上是一片的血迹,一辆被撞到变形的自行车在一旁丢着,染血的上衣盖在一个躺在路边的人身上。
他的两条腿不自然的蜷曲着,裤子被血浸透了。
一个女人瘫坐在一边嚎哭,披头散发的,这是太常的媳妇金花。
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手上带着手铐身子在不停的抖,如果不是身边有两个警察架着,只怕这会儿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他的身上还有脸上有着明显被殴打的痕迹,这是被得到消息后的双溪村人殴打的。
这人就是撞人的司机,撞人的大车就在他身后停着。
刺眼的血、躺在那里不动的尸体、嚎哭的女人……让杨亮的心情沉重上几分,身上不时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村上出了这样的事,杨亮自然也不好走,留在这里和其余人一起等着解决事情。
在等待的过程里,杨亮也渐渐的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常今天去县里是去跑贷款的事,想要盖上一个大养殖场,中午十分请人在县里喝酒。
出饭店的时候事情不大,不然那些人也不会让他自己骑着车子回来。
结果一路上越骑酒劲越往头上涌,到了这里更是骑着车子跑到了路中间,前面几辆车避让过去了,后面这辆车……
在这里又等了好久之后,有法医从县里前来……
一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事情才算是有暂时告一段落。
司机以及出事的车辆都被拉去了公安局,已经不成样子的太常也被拉走了,同去的还有太常的妻子金花,以及太常的亲哥太和与另外几个人。
剩下的人则一起朝回村,一路上众人心情沉重,带着一些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易逝的感悟……
吃席回来的吴红一看院子里的药材少了,牛和牛车也不在家当时就明白杨亮做什么去了。
本来她是想要‘收拾’一下不听话的丈夫的,但因为太常的事情,让她也没有了这个心思。
简单的询问一下太常的事,吴红掀开锅盖端出一盆菜还有蒸软的馒头让杨亮吃。
这是吃席回来杨浩他姨给装的,让带回来给杨福吃。
盆里面的菜很好,除了少数的芹菜、藕片这些之外,剩下的都是肉。
被吴红在锅里一蒸,里面飘了一层的油。
这样的食物看着就让人有食欲,杨亮此时却没有太多的胃口。
不过为了不让妻子和儿子觉察出什么来,他还是吃上了,不过没有用盆吃,而是找来了一个碗装了大半碗。
“别往碗里扒了,这些都是你的,我俩都吃过了……”
吴红出口说道。
“这么多我咋能吃完……”
杨亮端着碗要走,吴红又夹起一大块肉放进杨福碗里方才罢休。
杨亮吃了一个半馍,喝了一碗竹叶水,碗里面的菜还有一半,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咋不吃了?吃这么点东西会行?”
吴红出口询问,杨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掏出烟袋子卷了一支烟,吸了两口才慢慢悠悠的道:“你说,这人咋就那容易就死了?”
将碗筷收拾起来的吴红,闻言也是叹息一声:“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顶梁柱倒来,以后太常家的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杨亮用力的吸了一口烟,烟火在黑暗中明灭,没有再说话……
“这是今天卖药的钱。”
也已经深了,房间里亮着灯,杨亮从兜里面摸出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塑料袋,把里面五十二块零五毛的钱递给吴红。
吴红接过,把床头处的木箱打开,从角落里摸出一个小箱子来,打开之后里面是花花绿绿的钱。
钱看上去不少,其实总额并不多,除了几张大票子之外,剩下都是零零散散的小票子,最底下是一些硬币。
不管钱多钱少,这些钱都被整理的非常齐整。
吴红将这被杨亮折的有些皱巴的钱接过,铺在床上捋平了一些,方才将之分门别类的放进各自应该去的地方。
小钱在上面,大钱在下面,放好之后就开始一张一张的在那里数。
其实就算是不数她也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钱,可就是忍不住的想要数一数。
“一千六,一千六百一……”
橘黄的灯光下,吴红数完了那些毛票,规规整整的放在一边之后,然后接着去数那一堆的硬币。
杨亮在一旁抽着烟看着。
这样的情景在杨亮家很常见,尤其是自从杨浩上了初中之后,每年将要交学费之前,发生的就更加频繁了。
“一千六百三十一块零五毛八分。”
吴红终于将所有的钱都数了一遍,出口低声说道。
儿子杨浩在家的时候,吴红和杨亮数钱的时候一直都在深夜进行,悄无声息的,生怕被儿子知晓。
他们不想让儿子看到他们的为难之处,然后跟着他们一起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