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信坐在了宿舍的椅子上,身体前倾,双手交叉在一起。乌云再次笼罩天空的边缘,沉沉黑暗。终于,他的眉头使劲地皱了一下,拿起床上的背包。
河塔重重的谈了口气说:“对不起,信。”
陈远信的脚步停住了,但是几秒钟以后,他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并且把门狠狠地关上。
他走了。准确的来说是离开,他离开了救援队。其实,所谓的离开,是原先就设计好的一个环节。就像气球一样。
一个米蓝色的气球,印着卡通猫的图案。它被流放了,它拥有了自由,它属于风的摇摆、空气的安宁。以为可以一直飘向最高的地方。其实,在空中的那抹光辉,是最漂亮的。至于将来在空气中的爆破,那也是迫不得已。
梦,追到了一半,才知道自己的窘迫。此刻,无奈、孤单、可怜和无知,都形影不离了。
为何不能持续梦想?还记得曾经对梦想那种不坚定的夸张,未曾想过拥有梦想时勇气的铺天盖地。
陈远信就这样,在基地的走道上走着,离开着。
……
之前,阳光明媚,空气的花香沾染蜂蜜的童话。
陈远信被叫去了五号会议室。
先前,布晓天说过,飞行组会找他麻烦,让他去接受飞行训练的。
阳光好像弥漫了整片草地和整个下午。
会议室里除了队长以外,还有基地的负责人和好朋友河塔。那一刻,陈远信还有点所谓力量的坚定同河塔点了点头。但是后来被告知,他需要离开救援队。
基地负责人告诉他所有的原因。这一切都是河塔安排的,首先他之所以安排陈远信进入救援队是因为先前他得知蓝心辰死亡的消息,但是蓝心辰并没有死掉,如果蓝心辰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恐慌、其次将他安排到救援中心的原因是,他之前就希望自己可以进入救援队的,至少可以更简单点融合。
那一刻,这个消息有点倾盆大雨。
自然,在那一刻,河塔也和陈远信说了很多的话。其实,那些话在陈远信和蓝心辰见面的时候,他都已经告诉他了。
“陈远信,其实你不适合加入救援队。因为你已经二十七岁了,体力已经跟不上刚刚二十出头甚至那些小于二十岁的孩子了,虽然你也是个孩子,虽然你也很努力。”基地的负责人喝了一口水说:“另外你也当不了飞行员的,你肩膀上是有伤疤的,虽然在你救你自己伙伴的那次驾驶飞行装甲伤口并没有裂开,但是我确保不了以后。”
“意思是我要离开救援队吗?”
“对。”
晴空万里,其实,人的内心也有一个世界。那一刻,仿佛如墨色般的漆黑,还能称之为内心的天空吗?
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最终见识到了一个词汇,叫做泡影。
那一刻,伙伴们等在了他的宿舍门口。也许几个月的相处,留下了感情、留下了脚印。
伙伴们没有一个人流眼泪,他们说的话,言之有理,只是仿佛缺少感情。多情的眼泪,双鱼座的内心,多可怕,多伤感。心在哭,眼泪飞扬。
陈远信准备走进宿舍的时候,布晓天用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拉住了他,布晓天说:“抱歉,伙伴,之前我无法告诉你这些的。”
陈远信转过身说:“这段期间,承蒙照顾了。以后,你得一个人飞了。”
布晓天说:“其实梁子欣才是我的伙伴。”
陈远信深呼吸了一下说:“没感情的生物。”
梁子欣说:“信,回去吧!回到你的生活中,好好做一个摄影师,好好的去享受你的幸福吧!”
幸福,被飘散在了空中,弥散在了空气中。被过量的氧气点燃,被太阳吸收了残留的灰烬。
陈远信狠狠地关上了门。这是他第一次关门。
……
他回到了公寓里、他回到了酒乡里、他再次拥有了自己的颓废和疲惫。书架上一本本教材,映射空气里的冷。
一口酒、一口凉,还一份自由,听一份内心。浪子回归。
在等。等什么?
蓝心辰背着包在马路上急冲冲的走着,时光何须匆匆,管它几点也好,只是在奔波。
蓝心辰开了门,而陈远信已经倒在了沙发上呼呼大睡了起来,地上七个酒瓶,六个已经空了,最后一个瓶子显然是原先被握在手里的,结果应该是掉在了地上,里面还有酒,那些酒,已经部分流出来淌在了地上。
有趣的思念,不断更迭、忙碌的颓废,持续发烧。
蓝心辰叹了口气,从房间里取出了一条毛毯盖在了陈远信身上。她,开始打扫这堆狼狈,也许同样开始收拾自己的内心。
蓝心辰又打开了陈远信放在墙角的背包,里面是一些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杂物。那些衣服,明显是没有洗干净的。蓝心辰又把它们放在了脸盆里,准备收拾。
终于,他坐了起来。应该醒透了。
听着水声,听着搓洗衣服的声音,他没有站起来。他又重复了那个动作,身体前倾,双手交叉在了一起。
蓝心辰走到客厅里,她转换了一种微笑说:“你醒啦!难受吗?锅里有点粥,你要不要吃。”
陈远信走到蓝心辰面前,微笑着说:“你为什么先前不和我说这些呢!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你接受得了?你也说过,如果你没有进入救援队,你会怎么样。”蓝心辰转过身走了几步,卷起了袖子说:“其实你蛮冲动的。如果当时你冲过来了,可能我会受到一点伤的,还有那些被拐卖的孩子。”
“呵呵。”陈远信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骂道:“对,你说的对。我他妈就是个败类,是一个只会冲动的败类。”
蓝心辰也急了,她的眼泪涌了上来,但是她依然不示弱的说:“我没错呀!我没让你卷进这个麻烦里呀!为什么要说我错了?你和我说呀!你和我说呀!”
蓝心辰的双手拍打着陈远信的前胸,狠狠地打了几下以后,她蹲在了地上,放肆的哭了起来。渺小的身影,哭泣却那么的狼狈。
蓝心辰颤抖着,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什么都没了,我没有错,我也没有家。”
家?
好像很讽刺的一个字。
陈远信叹了口气,蹲了下来,抱住了哭泣的蓝心辰。蓝心辰没有反抗,她顺势趴在了陈远信的胸口,开始更狠心的哭了起来。
也许,她真的累了吧!也许,他也真的累了吧!
哭了好一会儿,终于稍稍的平静了。陈远信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说:“你不是说有粥吗?我饿了,一起吃点吧!”
他们站了起来,蓝心辰擦了一下眼泪,指了指桌上的电饭锅说:“冷的话自己微波炉里热一下,我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门开了,门又关了。
蓝心辰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里。客厅的空气,突然好像冷了下来。
陈远信走到桌边,盛了一碗粥,放到微波炉里加热。那段过程,内心也许有点复杂,因为他盯着微波炉一动不动,直到微波炉“叮”的一声,他才缓过神来。
粥被放在了餐桌上,未曾吃掉半口。
陈远信仰在椅子上,看着那碗粥,他手里的筷子先是被左手握紧,接着被左手折断。显然,他愤怒、他不甘、生气。
他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张开左手,左手已经被筷子的残垣断壁扎伤,开始流血。他盯着自己流血的左手,只是愣愣地盯着看。
不知何时,蓝心辰站在了他的旁边。蓝心辰拿起餐巾纸使劲擦着他受伤的左手,手上的血基本擦干净以后,又从纸巾盒子里拿了几张纸巾放进陈远信的手里,让他握着。
蓝心辰蹲在陈远信的脚边说:“我回来的时候,你没有惊讶,真的,我很震惊,也真的很高兴。但是你今天的状态,我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我理解你。”
蓝心辰握起陈远信的手靠在脸庞上,静静的看着陈远信。陈远信张开左手,抚摸着蓝心辰的脸庞,伤口里隐隐约约渗透出来的血液,擦在了蓝心辰的脸上。
突然,陈远信笑了,他拿起碗说:“好,我吃。”
接着,他拿起一个勺子,仿佛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蓝心辰坐到了陈远信对面的椅子上,她拿起另一个勺子舀了一些炖蛋在陈远信的碗里,陈远信突然停住了几秒,好像在思考,接着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温柔的手掌,抚摸着那个仿佛历经苍伤的人的头发。
该庆幸?该无奈?该死的现实为何演变一番,然后无所适从。
蓝心辰站了起来,又走回了卫生间,开始洗衣服。
陈远信终于吃完了那碗粥,看了看左手里的伤痕。他也站了起来,他又看了看四周,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口。
“心辰,对不起。以后,”突然蓝心辰停住了洗衣服的动作,陈远信也停止了说话。空气安静了几秒钟以后,陈远信说:“你放心,我会继续努力,我还会去摄影,我会好好的去做一个摄影师的。”
“好。”蓝心辰说完,又低下头开始洗衣服了。
……
夜空,宁静了很久,从未有过的安静和明媚。
未来,下一秒,都是一番未知的恐惧。
不管怎么说,夜深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