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4幢404的一个卧室,我曾经住的那个房间。窗外已经趴了一只游鬼,鬼形细条细条的,跟我差不多年纪,颜色跟我一样是紫色的,不过他更深些。我也趴上去。
“哎,你干嘛?”深紫色的鬼,语气不善,“没看见我在这趴着呢?”
“不好意思。”我往窗户里指了指,“我以前住在这里。”
大家同是过劳死,可紫鬼没有一点遇到知音的感觉,反而更加气势汹汹,说:“那又怎样?你想怎样?”
如此厉害的鬼我还是头一次见,想来他死得尤其不情不愿不甘心。我理解他,再者我来办正事的,不想节外生枝,于是赶紧解释说:
“别误会,我不来跟你争的。过两天我就地府报道去了,临行前来看看而已,没别的意思。”
只要没有利益关系,一切都好说话,何况品性再差的人或鬼,都不会跟一个将死的物事计较。
紫鬼“哦”了一声,我见他鬼形有所动,趁热打铁地问:“请问,我能看看吗?”
“你都住过了,还有什么好看的?”紫鬼这样说着,移了移身体,说:“这儿有点窗帘缝,你来看看。”
我说了声“谢谢”,然后透过没拉好的窗帘,向房间里看去。
这一看可把我吓一跳,房间里不仅有那只青色的鬼,还有我的上铺——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上铺,我叫他理工男吧。
“他怎么没上班?”我自言自语地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紫鬼被我惊讶的言语吸引,问:“你说谁?屋子里的人?”
“是呀,他怎么没去上班呢?”我很疑惑。要知道,我和理工男同室三年,从没见他旷工过,偶尔病了痛了也忍着,就连几天前的清明假期不也去加班了吗?
今天是正常工作日,他为什么没去上班?
我看他躺在床上看手机的样子,也不像是生什么大病。
紫鬼也顺着窗帘缝看了看,说:“或许是累了吧。”,他叹了口气,说:“人知道累,是个好事。”
这个厉鬼居然哀愁起来,我暂时把理工男忘了,对他嘿嘿一笑,说:“我也是紫色的。”
有失才有得,如果你想知道别人穿什么内裤,最好先把自己的给别人看。
“我不瞎。”紫鬼很聪明,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他沉默了一会,继续说:“我的颜色比你的深一点。”
“我也不瞎!”我没好气地说,像他刚才一样。
没想到此一举让紫色鬼觉得意气相投,非但没生气,反而像遇到对的人一样,开心地哈哈笑起来,说:“兄弟,我是过劳死的,你呢?”
听他这话,看来他没死多久,关于鬼颜色的知识还没掌握多少。
也难怪,很多本领,是要靠长年累月的积累才能获得的。
“我也是。”我说,“一般过劳死的都是紫色系。”
“那我为什么比你颜色深?”
“这我倒不知道。”我骗他——他颜色比我的深,说明他死的时候比我更憋屈,但我不想如此明目张胆地揭人家伤疤。
紫鬼还想问我什么,我转移了话题,说:“床底的青鬼性格怎么样?”
“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是担心他和理工男在一块,能不能相处得好。
“我昨天才来这,我也不清楚。”紫鬼说,“不过另一个次卧的鬼老头跟他说话,他爱搭不理的。”
“我猜他生前要么闷骚要么老实巴交。”紫鬼下结论。
“不然也不会那么绿。”我脱口而出,自觉有资格同情床底的青鬼。
“什么意思?”紫鬼还不懂其中奥义,一脸懵圈,“我们的颜色还跟性格有关?”
“不是不是。”我立马否定。既然青鬼和理工男性格差不多,如此,两位应该能惺惺相惜,如此,我就放心了。
“你趴着吧,我还有事,得去找次卧的鬼老头谈谈。”
“好,那你去吧。”紫鬼拍拍我肩,似乎已经把我当朋友了。
可见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多么重要,它能让两颗心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相印,鬼与鬼之间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