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病卧床榻,斜梳螺髻,满面病容,眼角挂着泪,略略咳了几声,“璃歌,璃珠之前是有不对,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啊,她已经受到了处罚,璃歌,好女儿你就看在娘的面子上饶恕她吧。”
岳璃歌看着这个女人,她这般做小伏低不过是因着岳衷山在旁边,装虚弱博同情,若是自己硬是不同意反倒弄巧成拙,全成了她的不是。
“夫人思女心切,璃歌心中与夫人一般,璃歌又何尝不是思妹心切。“岳璃歌话说到这,冯氏脸上明显露出了期待之色。
岳璃歌话锋一转,“不过……。”
冯氏等得着急,“不过什么?”
岳璃歌缓缓道:“不过夫人,妹妹是父亲大人下令送往古寺静修,璃歌实在是无法做这个主,再说,父亲一向公正严明,作出这种决定相比也经过了深思熟虑,女儿实在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
这一番话说下来,明显就是把皮球踢给了冯氏,你若是想要女儿回来,谁送的找谁去。
冯氏闻言立刻用恳求的眼光看着岳衷山,岳衷山没有看冯氏,而是把眼睛转了过去,一看就是不想回应。
也不怪岳衷山,岳衷山此刻也是左右为难,岳璃歌刚刚给他扣了一顶帽子,“深思熟虑”实在不好“朝令夕改”,岳衷山此刻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私心总是希望二女儿回来,不仅宽慰冯氏的心,人到老年总是希望一家团圆,有一个女儿在在古寺里算怎么回事,可现下岳璃歌说出这样的话,岳衷山实在不好开口再提,只得说一句,“此事以后再说。”来搪塞冯氏。
冯氏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看着岳衷山的眼神充满着哀怨,岳衷山稍稍坐了一会就回书房处理公务了,只剩的岳璃歌和冯氏在屋中。
岳衷山一走,冯氏立刻恢复了本性,指使着岳璃歌干这干那。
“你去,给我倒杯茶。”冯氏指着岳璃歌道。
有了上次的教训,岳璃歌转身,拿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冯氏到了一杯茶端到冯氏面前。
冯氏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就吐了回去,“这茶都凉了,我现在卧病在床,你不肯侍疾,如此不孝顺,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
初初在一旁听着这话,手一下子握紧,指甲掐进肉里都没有发现,夫人又再为难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初初心下焦急,想要上前给岳璃歌解围,看到岳璃歌的眼神,只得默默退回去。
岳璃歌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声音平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是璃歌疏忽了,不知夫人要什么样的茶。”
“现沏的碧螺春。”冯氏看着岳璃歌,又加了句,“你亲自沏茶的。”
岳璃歌点点头,转过身带着初初退了出去。
初初一出了房门就忧虑的看着岳璃歌,“小姐,夫人这明显就是为难您嘛,不如初初找老爷来吧。”
岳璃歌摇了摇头否决了初初的提议,“父亲现在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你冒冒失失拿着这些后宅小事去找他,只会被臭骂一顿。”
初初哭丧着脸,“那,那这可怎么办啊,小姐,要不初初让夫人打一顿出气,就别为难小姐了。”
岳璃歌好笑的看着初初,捏捏了她的鼻子,“你个小丫头,净想些没有用的,就算是此法可行,我也不会让我的初初受如此委屈,我们初初可比那个老虔婆身子高贵多了,我怎么会让她打你呢。”
本是一句玩笑话,初初听得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了下来,当下就红了眼眶,“小姐,你对初初真好。”
“我只有你了,我不对你好对……”岳璃歌回头一看发现初初正躲在自己身后抹眼泪呢,“你怎么哭了,好了好了别哭了,丢不丢人。”
初初吸了吸鼻涕,“小姐!初初才不丢人。”
岳璃歌看着初初的小花脸,两人对视着,相视而笑。
初初正了正神色,“小姐,那夫人那边怎么办啊?”
岳璃歌倒像是没事人一样,一脸轻松自然,“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初初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岳璃歌还是一脸淡然往外走着。
初初一看路不对,这不是去厨房的路啊,连忙提醒岳璃歌,“小姐走错了,去厨房的路在那边。”
岳璃歌还是径直走着,“谁说我们要去厨房了。”
初初不解,“不去厨房?小姐那我们去哪?不是要给夫人沏茶吗?”
岳璃歌转过头微微一笑,“回屋。”说着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初初赶紧跟上,“回屋?小姐,若不赶快给夫人沏好送去,只怕夫人这下又要责骂您了。”
“不着急,让她等着吧。”
初初还是不解,但是岳璃歌没有再解释什么,初初只好跟着岳璃歌往院子走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岳璃歌舒舒服服的躺在之前的摇椅上,手里捧着着盏热茶,悠哉悠哉好不惬意。
初初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是好,叫来一旁的小丫头,吩咐着赶紧沏壶碧螺春备着。
岳璃歌见状叫住了初初,“不必,我自有打算。”说着问初初,“之前给秋玉治病的药还有吗?”
初初不解,还是如实回答,“之前给秋玉治病的药还剩一些,秋玉去了庄子,那有郎中,说是要新开方子,这药就留着,还没处理呢。”
岳璃歌听了大喜,“快,赶紧拿来,再准备一桶昨个厨房剩下的泔水。”
初初听了岳璃歌的话,大吃一惊,“小姐好端端的,要那个做什么?那个泔水味道很难闻的。”
岳璃歌没有解释,接着说,“吩咐厨房,起火把泔水煮开,撇净油花,我有用。”
初初领命下去准备着,只剩下一旁伺候的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的大小姐命初初准备那些东西干什么。
岳璃歌还是悠然的躺在躺椅上,任由轻风温柔的拂过她的发丝,闭上双眼,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岳璃歌在躺椅上悠然自得,冯氏躺在床上快要气炸了,“你说什么?她回自己院子里了?”冯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把床边放的药碗挥到地上,“这个贱人居然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
一旁禀告的小丫鬟吓得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在床边伺候的冯妈妈见状,吩咐着丫鬟捡起碎片出去,去桌上倒了杯水走到床前递给冯氏,“夫人,为了这么个丫头,实在不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她敢如此不把夫人放在眼中,夫人也不必给她留情面,晚上用膳的时候告她一状,老爷自会责罚她。”
冯氏接过水润了润喉咙,还是十分气愤,“她将我的女儿弄到那种地方,我还没有同她算账,她如今倒是春风得意起来,敢如此放肆,不把我放在眼中,我非要好好同她清算不可。”
冯妈妈立刻出谋献策,“夫人,直接找人毁了她的脸,看她还有什么办法如此自视清高。”
冯氏摇了摇头,“上次就是如此,不知道这个小蹄子用了什么方法,抹了药膏,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此计不可。”
冯妈妈转转眼珠子,又想一计,“夫人,不如直接毁了她。”
冯氏转过头,看着冯妈妈,皱着眉头,“你是说?”
冯妈妈点了点头,“夫人,如此一来,她肯定没有脸再苟活于世,夫人你也就一劳永逸了。”
冯氏思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可,璃珠上次不就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吗,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被她躲了过去,让秋玉那丫头背了锅,若是再行此招,保不齐会出什么事。”
冯妈妈连出两计策都被否决,实在是没有别的计谋了。
冯氏想了片刻,“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容我好好想想。”
突然,冯氏像是想起了什么,仿佛不经意般问冯妈妈,“之前那个秋玉是跟璃珠去了寺里了么?”
冯妈妈摇了摇头,“没有,秋玉上次经历了那种事情,听说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疯了。”
冯氏听了,接着又问,“疯了?疯了就赶出去,丞相府又不是善堂,平白养些个闲人。”
冯妈妈赶紧回道:“夫人,奴婢也是刚打听到的消息还没有像夫人禀报。”
“怎么?”冯氏问道。
冯妈妈说:“ 奴婢听说秋玉那丫头好像被送到庄子上养着。”冯氏听着皱起了眉头,冯妈妈又接了一句,“据说是大小姐吩咐的。”
“什么?”冯氏大惊,“怎么会是她?难道秋玉是她的人?”冯氏说出这句话,自己都不相信,有哪个女子会甘愿受如此奇耻大辱。冯氏自己先否定了自己,“不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氏看着冯妈妈,“你还知道什么?我现在云里雾里的,你快说。”
冯妈妈也摇了摇头,回道:“夫人,就这一点还是奴婢千辛万苦打听到的,大小姐院中的人人个个嘴都像安了一把锁,什么都问不出来,若不是门口守着的家仆是奴婢的同乡,我们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奴婢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冯氏皱着眉头,“他都和你说什么了,你务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冯妈妈于是原原本本的将那日她与同乡说的话都告诉了冯氏。
原来那一日,冯妈妈正好轮休,想着自己的同乡刘四,大家都在府中做事,这个刘四的差事,还是冯妈妈帮忙找的,刘四感激她,隔三差五的就送东西孝敬。
刘四知道冯妈妈爱喝酒,那日备了一坛好酒,送到冯妈妈屋中,冯妈妈正好轮休,闲着也是闲着,就留她这个同乡进屋一起喝酒。
两人聊天期间,两人就聊了起来,刘四无意间就提起说他今日起了个大早。
冯妈妈当时已经是有点醉了,不以为然,“你又不像我们,上头有主子要伺候,你起什么早?怎么大早上去私会情人啊?”
刘四连忙摆摆手,“你说什么呢,是内院里送人出去呢。”
冯妈妈觉得有些意思,接着问道:“哪位主子起这么早赶着出去?”
谁知刘四好像很惊讶,“出了那么大事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