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荆城里要比莲院燥热上许多,三公子去书院,本想叫美人儿养养伤,但他起来时,锦瑟早就将半个时辰的马步蹲完了,算算时间,敏敏今日在知知院,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锦瑟,公子不是叫你今日休息吗?”林拾看见她,皱皱眉,“你的伤还没有好。”
锦瑟将木盒用包袱包好,放进了车座底下。
小帘哥看见了,打趣:“锦瑟,你昨儿得了什么好东西?好大一个箱子!能叫我们开开眼吗?”
“就是一把扇子,小帘哥你要是感兴趣,我拿出来叫你看看。”
“那还是算了,我对那些小姑娘家的东西可没兴趣。”
小霸王单单没有提那把扇子,锦瑟猜想那应该是明面上的礼物,“我早就没事了,不影响什么。”
几个人说了两句话,三公子用过了早膳出来,见了美人儿,正听见她说话,对着身后吩咐了一句,“把屋里的早膳捡几样包起来,快点。”
藿香赶忙回屋,手脚麻利地打包了几样,出来直接递给了锦瑟,归云院的人都心知肚明东西是给她的。
锦瑟拿着早膳上了车,谢过三公子,马车慢慢启程。
林三公子挡着扇子打了个哈欠,见美人儿拎着早膳不动,心中纳罕:“美人儿你怎么不吃?”
“回公子的话,小的自要先送公子,一会儿回去路上再吃。”
“那我还给你拿什么早膳?现在就吃了,要不然你现在下车回去吃。”
在归云院当差,最好是要顺着三公子的意,这差事才能当好。公子既说了让吃,锦瑟也就正正经经吃了起来。
“美人儿,莲院可好?”
“好。”
“那美人儿可要下次再同公子我去一次?”
锦瑟正要找机会向三公子提这事,“公子可知小的有个弟弟?”
“嗯,好像是有个,怎么了?”好像还听说这个弟弟身子骨不大好。
“小的已经去过一次莲院,想在这里向公子讨个情,不如就把这次机会让给我弟弟,公子可能答应?”锦瑟这话说的很迟疑,她昨日刚冒出这个念头,可能再叫她考虑两天,这想法就会打消。
林拾在一旁默不作声,皱了眉头,眼睛看了锦瑟一下,似在叫她就此打住。这问题的难点不在一个人身上,而在于多了一个与林府不相干的人,叫府里人知道了,恐怕少不了一个事端。
林言琤也没想到美人儿一回来就给他出了个难题,一个身子骨比美人儿还弱的,病怏怏的,比美人儿还小的弟弟,他已经脑补出来一个骨瘦嶙峋的小男童身影,一路舟车劳顿的,带他过去吃得消吗?
“此去便要两个时辰,你弟弟可受的住?”
锦瑟一看有希望,“这倒是没问题,敏敏他一直在学武艺,身子骨比以前好了很多,赶两个时辰的路还受的住,况他会一点水,懂一点武艺,不会比一般小厮差的。”
“那就没什么问题,到时候去,你带上他就好了。”
“公子,不可!“反对的是林拾,”锦瑟的弟弟不是林府的人,若叫别人知道她带了自己的弟弟同去莲院,按府里的规矩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便是有公子求情,老爷夫人也不会轻饶了她的。”
三公子不悦,但林拾是林管家的儿子,论府中规矩要比他知道的多,若真闹到爹娘那里去,他未必保得住。
“若我就是要带他呢?你可有更好的主意?”
这就是要拉他上贼船了,林拾一边思量,一边看三公子,见锦瑟吃东西的动作也顿了顿,“若非要如此,那公子不如对外称是与白鹿书院的小同窗一起,但锦瑟万不能同去,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众人也不知锦瑟弟弟的底细,只以为是公子的朋友。”
林三公子对这个主意很不满意,但锦瑟一听,却是万分符合自己的初衷,“公子,小的本来便打算将这个机会让给敏敏的,还请公子成全!”
林言琤瞪这个不知趣的小厮一眼,锦瑟却很坚持,“准了准了!美人儿你吃完没有?《百家姓》背的如何?这两日出去野了莫不是学问也忘了?公子我要考教考教你!”
对于这个一不顺心就为难别人的林三公子,锦瑟表示自己很淡定。
“公子考教便是。”
一路送走了林三公子,锦瑟跟小帘哥打了招呼,拿着盒子走了。三公子时常逃课外出,次次都叫的锦瑟,众人对她不归府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到知知院,先是闻到一股糕点的香味,厨房里热热闹闹,倒显得院子很清静。阿虎正提了一桶水从后院过来,见到锦瑟,吃了一惊:“锦瑟,你今日回来了!”
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烧柴的,添水的,说话的,看蒸笼的,闹哄哄一片的声音里,小人儿偏偏听到了一声“锦瑟”,丢掉手里的碟子就往外面跑。
身后传来串子的吆喝:“敏敏你的糕这就好了!”
敏敏却不搭理他,冲出来扑到锦瑟的怀里,力道之大,叫锦瑟都有后退的趋势。
“姐姐!“
他们仿佛很久没有见面了,锦瑟摸着小人儿的脑袋,突然觉得小人儿长高了一些。
厨房里大家听到动静,纷纷出来,却没有出声打扰这两姐弟。
”哎呀!我的糕!敏敏快拿盘子!”串子一心惦记着屉里蒸的糕,少了一分眼色。
敏敏“呀!”一声,“姐姐回屋等我!”赶忙松了手往厨房跑。
秀秀姐在家里忙活着做糕点的事情,青子哥早早带了人,挑着担子走街串巷,锦瑟倒不必他们招呼,跟众人打了招呼,叫他们自去忙活,把买的零食从包袱里取出来,交给秀秀姐,自己进了房。
她基本不回来过夜,但房间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窗台上居然多了一罐盛开的黄色小花,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在陶罐里的不是土,而是清水,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的小花,并不名贵,却开得娇艳明丽。她打量了一圈自己的房间,找到一些熟悉感,才将木盒连包袱放在桌子上,不小心碰到桌上的茶壶,却发现里面的茶水是温的,泡了薄荷。
她倒了一杯出来,还没有喝完,敏敏在门口叫:“姐姐!”
“嗯,敏敏进来吧。”
小人儿小心翼翼推开了门,手里捧着一个盘子,献宝似的捧到锦瑟的面前。
“姐姐你尝尝,这是敏敏做的,绿豆太阳糕!“
......
锦瑟怕自己听不懂仔细回忆了一遍,”绿豆太阳糕?“又端详着面前盘子里,中间一个大圆饼,一圈五个小圆饼的糕点,”嗯,确实挺像太阳花的,居然还刻了笑脸,敏敏真厉害!“
小人儿似想得意,又似不好意思,“这是敏敏做给姐姐的!”他其实每天早晨有空了就会做一个,晚上再自己吃掉。
锦瑟拍了拍自己旁边的长凳,和小人儿一起坐下,接过盘子,拈起一块糕送到敏敏嘴边,小人儿就着她的手咬一口,绿豆的馅清清爽爽,放了糖,甜了小人儿的脸,她再自己咬一口,点点头,“不错,真不错!我们敏敏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她一口气将盘子里的糕点都吃掉了,乐得小人儿眼睛闪光。
“跟着萧老先生如何?”
“先生教的很认真,对我也好,只是有时候会对着我发呆,问他,说是我很像他的小孙子。我再问他的小孙子在哪里,他就不说话了。”敏敏自上次后,便对姐姐知无不言,生怕姐姐再生他的气。
锦瑟沉思了半晌,心中对那萧老先生始终放心不下,但他对敏敏确实无恶意,“你只管跟着老先生学艺,另外对先生要恭敬,要孝顺,其他的就不要操心了,多读读书,知不知道?”
小人儿用力地点点头。
他这么乖,锦瑟也没有多余要嘱咐的,将桌子上的包袱打开,取出薄荷膏递给小人儿,“敏敏日后要去太阳底下,就把这个膏涂一层在脸上手上,这样就不怕晒了。不过不要叫别人瞧见。看看我们敏敏,小脸儿都快晒成小木炭了!”
她说着,用手捏捏小人儿的脸蛋,有些心疼。小人儿仰着脸让她捏,“敏敏不怕!”可又有些打鼓,不知姐姐是不是嫌弃他晒得太黑了不喜欢,犹犹豫豫接了薄荷膏,“敏敏知道了。”
包袱里还有二十三两银子并一朵玉莲花,锦瑟拿出来一两给敏敏,自己拿了一两,其余的都叫他存起来,手碰了碰玉莲花的盒子,还是给了小人儿:“敏敏,这个玉莲花你帮姐姐拿着。”
敏敏很少见姐姐犹豫的神情,点点头,手接过盒子,好奇地打了开,却看愣了。玉莲花晶莹剔透,在日光下仿佛泛着光,颜色粉嫩如初,从莲花瓣的尖端渐渐晕开,用手碰了碰,确实是玉的,“姐姐,这......“
“一个......朋友送的,你帮姐姐放好。”
如此多的银子,如此漂**真的一朵莲花,但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被委以如此重任,小人儿有一种终于帮到姐姐的自豪感,郑重其事地抱紧银子和玉莲花盒子,脑子里已经开始想放到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姐姐放心,敏敏一定帮姐姐放得好好的!“
锦瑟被他严肃的神情逗笑,“银子装到瓦罐里找个角落埋下就好,但是要隐蔽不能叫别人发现,至于这莲花,敏敏可以放在房间里头玩,不要拿到外面。”
从姐姐的神态语气中,小人儿可以笃定两点,一,这两样东西都很重要不能让别人知道;二,姐姐很喜欢这莲花。姐姐的朋友?也不知是什么朋友送的,但最终还是到了他这里。
“对了,敏敏,你可想去莲院?下月初白鹿书院山长寿辰,特许对学子们开放莲院,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热闹的很,况且我这次刚从莲院回来,那里的确精致漂亮,有千顷的红莲,还有数不尽的合欢树,美人蕉,葱莲......你一定会喜欢的。”
小人儿眨眨眼睛,“姐姐去吗?”
“我自然也去的。”只不过不与你一道罢了。
“那敏敏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我已经和三公子说好了,到时候你就说你是白鹿书院的学子,随他一道去就可以。”
小人儿兴奋了,又可以跟姐姐一起出去,可是......“不是跟姐姐一起吗?“
“敏敏跟三公子去,至于姐姐,姐姐会悄悄去找敏敏,你不要叫旁人知晓了,只说我有事要回家两天即可。”
小人儿想了想,表示完全明白。
“不过我跟三公子说,我们敏敏不仅懂武艺,还会凫水,现在还有几天时间,姐姐亲自叫你,你可学得会?”
“学得会!”小人儿嗓门大极了。
锦瑟很满意,换了衣服,带上绳索,跟秀秀姐他们说了一声,并将一两银子交给秀秀,叫她看着用,带敏敏去她曾游过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