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成蹊。”乍听到诗羽这么说时,思尔很困惑,喜欢成蹊,这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成蹊在诗羽面前时,总有难得的安静,与总是欺压的那个恶魔判若两人。
直到那年四月的柳絮飞扬起来,她站在雨后的马缨花树下,看到初有少年和少女模样的两人靠在柳树下看着书,偶尔交谈几句,扑扑簌簌的柳絮落在少年肩头,笑靥如花的少女轻轻为他轻轻拂开,彼时的思尔,只觉世上再没有比着更和谐美好的画面了。这样的画面,惊艳了她少女时期所有的旖旎梦境,而梦里的女孩儿,悄然的换成了自己。多年以后,思尔才恍然明白,原来喜欢,竟是这样花落无声的模样。
可她不喜欢这样的成蹊,不喜欢他安静下来的样子,却喜欢让成蹊安静下来的诗羽。她们一起写作业,周末去偷老农的玉米,诗羽一次声势浩大的离家出走,躲到了同一幢楼里的思尔家里,结果被像小鸡一般拎回去。女孩子的友谊有时候很简单,喜欢同样的食物,喜欢同一个颜色,无意间有了小秘密,就能亲近起来,分享着彼此的小秘密。她与诗羽的亲近,正是因为诗羽分享给她的“小秘密”。
“思尔,晚上吃了晚饭老地方见哦。”诗羽神秘兮兮地说。
“嗯嗯,我在你家楼下学布谷叫你就下来。”思尔眨眨眼,调皮地说。她们总不喜欢循规蹈矩的邀约。
那个年代,子弟校的作业简直少到令人发指,这就给了他们更多放飞天性的时光。而单元楼旁那块无人去的荒地便成了她们连成蹊都不知道的秘密基地,而在那里,她们却从不说正在成长的小女孩心事,而是没心没肺的玩着各种最简单的游戏,两个人蹦着跳着、跑着闹着,度过了最后的小学时光。
初一伊始,思尔就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不喜欢他们的英语老师,莫名的很不喜欢,上他的课时她甚至头都不想抬,可父母说了,英语是一门很重要很重要的学科,一定要学好,可她连听那老师说话都不愿意,尽管他给她取了个好听的英文名Rose,仍旧让她心生抵触。
可恶魔仍旧坐在她身后,几年如一日的折腾她。
那一日,思尔的父母正式签离婚协议,思尔一整节课都默默看着窗外,老师枯燥的讲着小滑块,粉笔声沙沙,蝉鸣声有气无力,她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倒不觉得多么悲伤,父母已分居好多年,她早已习惯,只是心里没来由地一片空茫。
后面的成蹊却异常兴奋,虽然他平时也不老实,可今日却多了些坐立不安。
“你老实点,不然老班又要去我家告状了!”她转过头,心不在焉的地警告他。
“嘿嘿嘿,告就告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嘿嘿嘿。”恶魔一脸坏笑。
“可别,我期中英语刚到及格线,我再不老实点我爸非得扒了我的皮,没准儿我妈也得跑家里来一起扒。”思尔有气无力的。
“哈哈哈,我爸今天回来,都快半年没见到他了。”他兴奋。
成蹊的爸爸在W大教书,平时都在W市,基本半年左右才回家一次。那是思尔第一次知道,原来就算父母没离婚,也会有这样的分离,悄悄释然,她的父母虽分开了,但至少想见到他们的时候还能见到。
“那你一边高兴去,我爸可天天在家,天天看到我,扒我皮的时候肯定下手不轻,你可别害我。”
“那我想跟你分享分享嘛。”他略略委屈。
她给了他一对卫生球,却。。。
“李思尔!郑成蹊!这是在上课,不是你们的聊天室!李思尔,把刚刚讲的那段读一遍然后翻译出来!”是不是每个语文老师都是灭绝师太般的存在啊,为什么只针对她不针对那个罪魁祸首。
“呃,嗯。。。”是哪一段啦?
“上课不好好听,以为真的只学好数学就能走遍天下了?中考不是只考数学!”
可我喜欢数学老师嘛,有本事你也让我喜欢喜欢,她腹谤。
到了期末,她的英语仍旧在及格线徘徊,其他科成绩倒还不错,尤其是数学。看着成绩单是英语惨巴巴的61,她想着回去怎么跟老爸说能逃脱音波功。
“思尔,”肩膀被拍了下,“跟你说件事。”敢打断她沉思的,只有那个恶魔。
“干嘛啦。”她不耐烦。
“你怎么了?”他瞄了眼她的成绩单,“哈哈哈哈哈,怎么英语还是这么惨不忍睹,不是女生都擅长学英语的么?难道。。。你不是个女的?哈哈哈。。。”
“滚!”
“我下学期要转学了。”成蹊难得的正经。
“哦,转呗。嗯。。。什么,转学?转去哪里?”被炸懵的人傻傻的问。
“X中。”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眼中有几分黯然。
“X中很好啊,你升他们的高中会近水楼台的。”思尔故作镇定道。
“。。。”
“你就不想说点啥?!”成蹊有些愤愤,怎么会有这么没心没肺的人。
“一路走好,啊啊啊啊。。。”思尔痛叫,“你都要走了还欺负我!恶魔!”
“以后没机会了,嘿嘿。”还是欺负她的时候反应最可爱,成蹊不厚道的想。
过了个愁云惨淡的寒假,她糟糕的英语成绩被反复提及,连带压岁钱都少了很多。痛定思痛后,思尔决定,下学期上英语课还是抬着头看看那老师吧。
新学期开学,后面的座位突然空荡荡的,思尔的心也跟着空了起来,上课时总有些紧张,感觉身后随时会有人拍她一下似的,随即又意识到,再不会了,那个恶魔走了,她其实是该松口气的。
“思尔,成蹊去哪了?”诗羽下了第一节课就匆匆跑来问。
“转学了呗,X中,他没和你说么?”思尔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什么什么,转学,他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太过分了,以后不理他了!”诗羽眼圈都红了,她现在连亲口跟他说不理他了都很难了。
更加悲惨的是,老班把思尔的“宿敌”周剑安排在了她的后面,他们之间的“宿仇”可追溯到小学一年级的同桌时光,那时,男女生同桌都流行画一条“三八线”以示泾渭分明,而他们俩天天为了那条小小的楚河汉界大打出手,当然,在与周剑的战争中,思尔从未落过下风。
他们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一直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的概念,可青春期还是猝不及防的来到了,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多了许多小秘密,男女生之间再也不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了。女生们总是三两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男生们则是一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直到那天,那个上学期还和思尔拉着手回家的小男生丁丁笑着对思尔说:“哇,思尔,你的胸比我的还大噢!”思尔竟破天荒的脸红了,匆匆留下一句“别胡说”就落荒而逃。
思尔的青春期,仿佛就从那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