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刚踏进屋内,外面就开始下雨了。
孔东芩借着晦暗的光线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堆满了书卷的架子之间。那些高大的书架像是一排密不透风的巨人士兵,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绕过书架便是厅堂了,其间整齐地摆放着六套枣木扶椅,有两张书桌靠近里屋,一张上面堆有不少奏折书本,另一张则只有笔墨砚台。整间屋子放眼望去简单朴素,装饰品极少,也没有什么花草。地上虽铺着一张外疆风格的长毯,但那浓艳富丽的花纹并没有使屋内阴郁的气氛有所缓和。
此处没有焚香,虽门户紧闭,但空气与外面无异。孔东芩越发觉得这里像间鬼屋,很难想象有人能长久地生活在此处却不留下一丝气味。
靠右的书桌旁有一道门通入里屋,那应该就是雍王的房间了。二人蹑手蹑脚地往那边走去,只见门半开着,透过珠帘可以隐约看到床的所在。
珠帘!孔东芩眼白朝天。这亮闪闪,粉嘟嘟的珠帘究竟是如何被选进这鬼屋的?雍王的品味真是捉摸不透啊。一边想着,她一边往房内望去。里屋的光线更加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有人平卧在床榻上。那人胸前的衣襟敞开着,发丝凌乱地探入其中,他修长的身体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突然间,连翘花下的场景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孔东芩不由后退半步。
“娘娘,没事吧?”胜雪这丫头仿佛能读懂人的心思,看见孔东芩的表现,她不由抿嘴一笑。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孔东芩脸上发烫,感觉连呼吸都有些粘湿。她连忙四下寻找东西来分散注意,很快,一本打开了的奏折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薛豪……”上面的名字有些耳熟。
“娘娘知道这人?”
她想起昨夜吕总管说过,雍王就是为了此人的事而发怒的。
“听过,但不详。”
“薛家乃邛安城里著名的富商,其家业之大,几乎遍布了整个西北。从油盐,铁器,瓷器到丝绸,样样都有涉及,薛豪目前就是薛家大当家的。此人腰缠万贯,时常以财力攀附权势。”
听着,孔东芩不由阅读起奏折上的内容来。“这薛豪上奏说自己久在商场,颇感无趣,故而想向王爷讨一个散官来做做,哟嚯,果真放肆的很!”
胜雪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谁人在那里?”
两人惊慌地回头,见雍王正从床上爬起。孔东芩与胜雪对视一眼,上前答道:“回王爷的话,我是来侍疾的。”
雍王披上衣服朝外走来,在离珠帘半步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
“你是谁?”
“回,回王爷...”孔东芩悻悻地抬起头来,一时竟有些结巴。
或许是刚睡醒时的慵懒还未全消散,又或许是在病中有些虚弱的缘故,雍王看上去不似之前那般难以接近,此时他敛去了几分冷冽和严肃,容颜温和下来,正是面若冠玉。
就在孔东芩发愣的间隙,一个闪电打了下来,随后便有雷声大作。若不是她天生双眼无神,那欲要屁滚尿流之色就暴露无遗了。
“妾身......”她的舌头都僵住了。
“出去。”话还没说完,这冷冰冰的两个字就砸了过来。孔东芩不由握紧了拳头。
“王爷,今日原本是玉逢妹妹来服侍您的,可惜她身体不适,所以妾身才自作主张地代替她来了。”
“出去。”即使外面雨大,他的声音仍然无比清晰。
“王爷,妾身过去常服侍家中病人,对此是有经验的,请您不必顾虑,给我个机会……”
雍王无视她的话,提高嗓音对外面喊了一句:“郑云桑!”
“爷有何吩咐?”郑云桑即刻便进到屋里来,他的几缕头发被雨水打湿了,紧贴在面颊上。看见他眼里若有若无的嘲讽,孔东芩倍感火大。
“带下去。”说罢,雍王就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