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驿站里,白止贪婪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目光如水,嘴角的浅笑都洋溢着满足。
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白止的心中一直有个想法在咆哮,他想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但想到对方还没有接受自己,他就强压住了内心的波澜。
阿柯在一旁却是满脸不安。
“呃……”床上的宁语发出了低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白止急忙冲外喊道:“枚歌!传随侍医师来!”
“不用了……”宁语发出的声音像蚊子般微弱。
白止担心地看向她,“你醒了……”
“嗯,阿柯,韵儿,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为何暮亭兄会在这?”宁语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但她根本没有那个力气支起自己的身子。
阿柯急忙上前,跪在了床前。
“小姐!是阿柯擅作主张!”
“不!小姐,是韵儿的主意,昨晚您在事后呕吐不止,晕厥了过去,由于您已和王爷断绝了关系,我们不知该去哪,天明后想去投宿驿站,就碰到了王上,所以,我们就私自做主让您在这下榻了。”韵儿也扑通跪在了阿柯的旁边。
宁语叹了口气,合上了眼,“你们起来吧,又欠了暮亭兄一个人情啊……”
白止笑道:“语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先下去吧!”白止回头对柯韵二人说到。
待二人离开后,白止沉默了良久,才问道:“你考虑好了吗?和我一起去百越?”
“……”宁语没有回答他。
“你就当去散散心也好,你难道不想去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再看看吗?你哪怕不住在皇宫里也行,我会等你愿意的……”
看着这样的白止,宁语心里更不忍了,她别过了头去,淡淡的声音透着凄凉,“在我醒之前,你应该请过大夫了吧,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命不久矣……”宁语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淡然地说出死亡。
温柔的弧线在白止如玉的脸上展开,他的眼里柔光潋滟,揉了揉宁语的头,“人之命脉,心情开阔则长久,郁结心塞则短促,你放心,日后,你绝不会再尝到一丝苦楚、一点委屈!我也会让皇宫的御医为你调理身体,只要不再动怒忧心,明年阿君的生辰我们还可以陪他过呢!”
宁语转过了头,一脸吃惊,“你怎么会知道阿君的生辰这件事……”
“哈哈……阿君这孩子,他从早上哭到正午,我安慰他时,和他聊了聊。”
“那他呢?”宁语朝四周看了看,“怎么没见到他?”
“他哭累了,被韵儿抱走了……”
“啊啊啊……啊啊……崔郎……啊啊啊……郎君!”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听着声音比较远。
“这是?”宁语微微抬颈,朝窗户那看了看。
“不知,我看看。”说着,白止微微打开了窗户,现在天寒风大,他害怕宁语会受了凉风。
此时的吵闹声已经越来越大,想来人群离这个驿馆越来越近了。
“吱~”雕花的窗子被白止轻轻关上,“街上的人喊着‘崔郎’还有‘王家郎’,从这看去,有一男子骑着赤头大马,后面跟着一批官兵,中间好像押着一个书生,看不清……”
“崔郎!王家?押着书生!难道是……”宁语动了动,侧过了身,掀开了厚厚的锦被,瘦小的双脚点在了地上。
白止一惊,急忙拿来床边的狐裘,绕过宁语的后背,为她披上,“你这是干嘛?地上凉,我去给你拿棉鞋,别动!”
话落,白止就急忙跑到了门边,将棉鞋放在了地上……
他本想为宁语穿上的,但一看到宁语的玉足,他就急忙别过了头。
宁语将脚简单地插进了鞋里,也懒得提,可她想起来时,身子却一点劲都没有,泛白的唇衬得她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白止起身,隔着狐裘扶住了宁语的胳膊,“来,小心脚下。”他将宁语扶到了窗边。
夕阳的暖光找到了宁语的脸上,她不禁闭上了眼睛,此时的她还算有了一丝血色,天边的红云稀稀疏疏的躺在落日旁……
这个时候,人群正好到了驿馆门前,宁语从楼上看的清清楚楚……
宁语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霁光哥,他带着枷锁,身旁有两个带刀的官兵押解着他,前面,竟然是崔铭!
旁边的人群大多都是女子,她们怀里挎着竹篮,里面放满了水果干粮,有的人甚至哭的稀里哗啦的,拿着手帕悲痛欲绝地朝着霁光哥他们挥去。
霁光并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宁语,他看着崔铭的背影,心里万千感慨,在嘈杂的人群中,他说道:“仲虔兄,这次被流放至永州,你不必与我一起的……”
人群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可崔铭却听见了霁光的话,他仰头一扬手,一道清流便从葫芦酒壶中飞流至他的口中,他咂了一下嘴,伸手抹了一下嘴角,潇洒地扭头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自古以来,写出好诗篇的的文人,哪一个没游历过四方河川!这次就当我去游学了!反正我在家里待的也没意思!”
仲虔……
霁光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崔铭刚刚那个举动,却又让周围的女子沉沦了,又一阵高声尖叫袭来。
“崔郎!你要保重啊!”
“崔郎,照顾好王家阿郎啊!”
“你们俩要保重啊!妾身会等你的,郎君!妾身死是王家的鬼!”
路边的女子一边挥泪,一边往崔铭胯下的赤马的布袋里塞入水果和粮食,以至于那马的肚子上的布袋鼓得像只青蛙的嘴。
抓在木栏上的手微微收紧,宁语的肩膀也忍不住地颤抖。
白止担心地看向她,却见她的脸上已挂上了两行清泪,他不敢多说什么……
就在人群快要走过驿馆时,霁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扭头往后面的楼上看去。
见此,宁语急忙侧过身,用窗户掩住了自己。
“为何不想让他看到你?”白止知道他是她的表兄。
宁语没有说话,她走进了屋内,在白止的搀扶下坐到了床上,“把韵儿阿柯她们叫进来吧,我有些话想对她们说……”
白止没有多问,他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随后,韵儿她们进来了。
“小姐……”
宁语此时已坐在被子里面了,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明明霁光哥就是无辜的,可为何他还会被贬,林续言而无信……”
“或许他是把表少爷和舅爷救了出来,但没有尽力吧……”韵儿抚了抚宁语的背。
一旁的阿柯却什么都没说,刚刚在下面时,她们打听了,大舅爷被贬到幽州担任地方的县令,表少爷则是被贬至永州,父子俩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而且自表少爷这一代,王家三代不可再次参加科举!
这些话又怎能对小姐说呢……
“表哥是个文人,此次被贬,路上恐怕就凶多吉少……”宁语以前学过的不少文人都是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小姐……我想王家应该会打点好吧……”阿柯安慰到。
“小姐,刚才您和表少爷打招呼了吗?”
“没有,让他们看到我这个鬼样子,恐怕,会让他们更担心,我已经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了……而且,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境遇,定会立刻与林续决裂,那样的话,若是日后,林续成了事,王家岂不是要遭受灭顶之灾!”
“可是,小姐,你又怎知道得势的一定是王……是晋王呢?”
“因为,他一旦向那些官员亮出他是前朝太子的身份,形势就大不一样了,不过这应该是底牌,不到最后他是不会亮出来的。”
“什么!他是前朝太子!”韵儿惊呼了出来,又急忙捂上了嘴。
“这些和我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我累了……”宁语缩进了被子里,不愿再说。
韵儿她们见此,便要退下。
“对了,捎个口信给暮亭兄,说我想去小时候的地方看看……”
???
韵儿一脸雾水,不过还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