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宁语在韵儿的搀扶下靠在了引枕上,嘴边挂着淡淡的笑,这比刚才面如死灰的她更让韵儿心惊。
“他袭击皇室,藐视王法,已经下狱,待审。”林续踱步走进了卧房。
“什么!咳咳咳……咳咳!”宁语太过激动,咳了起来。
“小姐……”
“我无事,你先出去吧……”
房门被掩上后,林续还是没有坐下,依然离宁语很远。
“王爷还是先坐下吧,我想王爷来,不会是专程要告诉我这件事吧……”宁语掀开了被子,披了件衣服就坐在了桌旁。
林续这才僵硬地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无数的疑惑和伤感涌上心头,就像泼了一瓢水在滚滚的熔浆上。
“王涵在前天,入府大闹,意欲行刺本王,而且伤了公主,目前已押解入狱。”
果然是霆宗哥……忽然觉得,自己和母亲的遭遇如出一辙。
“所以王爷如何才能放了他呢?您来这是想说什么?若是想来看我的笑话,那就不必了……”
“本王想知道,你养在客房的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哦,你说的是晓同宁啊……他是我养父那边的侄子,来京入伍,我请他在府上住几天。”现在这种情况,潇儿的情况不能同他讲。
见林续一脸不信,宁语直视他问道:“王爷,臣妾身为正妃,莫不是连邀请个亲戚都不行?”
“冬苏说他进过你的寝室!”林续突然欺身,捏住了宁语的下巴,“本王警告你,你若是老老实实的,王府还会给你们一口饭,可你若是给本王抹黑,就别怪本王……”
“别怪你什么!”不知为何,此时心中的那股委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别怪你嫌贫爱富、见异思迁?!别怪你破腹发妻、不顾恩情?!还是别怪你恃强凌弱,迁怒于人!”
林续被她强硬的质问惊到了,她的语气……好像我们以前很恩爱的样子?
他松开了她,背过了身去,不愿看她。
“这次伤了你也是本王的过失,所以你的兄长,本王会放了,但你要有自知之明,以后不要去找公主的麻烦!”说完抬腿就要出去。
“七夜……”幽幽的声音止住了他的步子。
宁语的头发遮挡住了她低垂的脸,她搭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七夜,能和我说说吗?是不是因为你要说服琉球国主支持你回国,是不是你在做戏给她看?!”问出这句话时,她也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如果是在做戏,又为何会挥出那一刀……
“不是!你想多了……”最后林续冷冷地抛下了这句话。
走在路上,林续的胸口像是压了一个大石头,这种感觉在琉球醒来时就有了,一回辰盛就越发强烈,尤其是刚才那女人质问自己的时候,感觉自己真的快喘不上气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百鬼之战得救后,他就一直感觉很多往事都拼凑不上,乱糟糟的。
屋内,韵儿担心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怎么又下床了呢,可不能再着凉了……”
宁语再次被“请”到了床上。
“韵儿,你最近留意一下那个任皎儿,现在静下来想想,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嗯,是!”看到小姐充满干劲的眼神,韵儿就放心了许多。
盯着这旧到已经发黄的床帐,宁语长出了一口气,哼笑了一声,幸好,幸好……那孩子早就没了,要是……要是死在自己亲生父亲的手里……
这时阿柯端着糯米糕走了进来,“小姐,王老爷来过,还和王爷大吵了一架。”
“嗯?是哪个舅舅?”
“大老爷,他要把昏迷的小姐你接走,可是王爷不放,最后他嘱咐我们,说是让你醒了之后搬到他那住。”
“哎,我让他们费心了。”
“小姐!”阿柯突然跪在床边,“我们走吧!我们去大老爷那,在这太受气了!也会勾起小姐的伤心。”
宁语没有直接回答她,“等一切都处理好,我会与他和离。”
“阿君呢?怎么没看见他?”
“这……他让公主带走了,说是小姐你身体不好,她先照顾一段时间。”
“哼!任皎儿,你刚来就动手了吗?太心急了吧……”
天色渐渐变暗,紫红色的天边飞过了几只大雁,悄无声息……
林庚饶有趣味地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手,“你说,王尚书怒气冲冲地从晋王府出来?”
“是的!前几日晋王带着琉球公主回来,弄得沸沸扬扬的,估计王尚书是去给晋王妃撑腰的,但从尚书的表情来看,似乎谈的不太好。”
“呵,那这就妙了!”
夜风微凉,一根小小的烛火在黑暗中奋力地挣扎着,跳动出微弱的火影,鬼手站在门口。
“鬼手,不好意思,这个节骨眼让你来,让你为难了,我想问一下,我的身子……还有多长的残烛时光?”
“养好了,五年还嫌短;可若是养不好,一年也太长。”
“果然……”宁语自嘲地笑了,“多谢您,以后再想找您这样的神医可就难了呢!”
鬼手转身离开,留下一道轻轻的声音:“丫头,以后调理身体还可以找我!我又不是那混小子的奴才!”
接下来的十几天,宁语没有踏出暮院一步,老老实实地养身子,而韵儿和阿柯可没闲着。
韵儿每日都借口打扫花池,而守在宿风院前,看着宿风院的来来往往。
而阿柯,则是负责趁林续不在的晚上,潜入任皎儿的房顶,可无奈有一次林续提前回来了,阿柯撤离的时候,惊动了他,自那以后任皎儿的房内就增加了夜侍。
宁语觉得棘手,任皎儿也觉得棘手,毕竟换心蛊还需喂养,这样以来,她每次都要想方设法地避开夜侍的眼线。
“王妃!”素突然出现在宁语房间的角落。
“哦?素,你怎么会来?不会是林续让你取我性命吧?”
“不是,我……我觉得王爷不大对劲,而且那天我看见阿柯了,我想……如果可以,我可以替阿柯做这件事。”素一身灰色衣裳,静立在角落的阴影中。
“嗯,你有心了,不愧是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的人,那就麻烦你了!”
话落,素再次隐去。
“韵儿,给我拿来那赤红锦华披风。”
“是!”
随后,宁语便出现在了宿风院的竹林里,翠绿映着赤红,门口的丫鬟还都是以前的老人儿,见到宁语也都还懂规矩,老老实实地行了礼。
“姐姐?来,快坐!”任皎儿很是吃惊,她正在监督阿君抄书。
“阿娘!”阿君一下子扑了过来。
宁语笑着揉了揉阿君的小脑袋,“阿君,好像瘦了呢!”
“阿君想念阿娘,阿娘,来,坐下吧!阿娘~你什么时候搬回来啊!这个姨娘说你在养病,病好了吗?”
这个阿君,别看人小,心思可玲珑着呢!
“阿娘不喜欢宿风院,阿君愿意跟阿娘到暮院住吗?”
“嗯,愿意!”
“呃,姐姐,你大病初愈,还是好好休息吧,以后……阿君都交给我带吧!”任皎儿终于插上了话。
宁语笑了,她起身走到阿君刚才坐的书桌,“阿君在这十几天就消瘦了这么多,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即使分离了一段时间,也还是同气连枝……”宁语目光直视任皎儿,凭借身高优势,倒是让任皎儿有些不安。
气氛微妙了起来,但转而,宁语又弯起了她那桃花眼,“妹妹不要这副表情嘛!只是姐姐我更了解王爷这第一个公子的饮食喜好呢!”
“王妃。”阿萝按照辰盛的风俗行了礼,“王妃,我家公主是皇上亲封的瑞明公主,您怎可自称为公主的姐姐!”
“哦?难道不是刚才我一进屋,公主先称我为姐姐的吗?”林续虽然向上求封任皎儿为正妃,但是即使弘宗府破例把任皎儿也封为正妃,两人也不过平起平坐而已。
“你!那你也不能顺势……”
“阿萝!”任皎儿打断了阿萝,尽管眼神不悦,但还是挂上了笑容,“姐姐,别放在心上,快来坐吧!”
“不用了,多谢妹妹的好意,但我今天还要带阿君出去玩一玩,之后回来就直接回暮院了。”说完,宁语稍点头,就牵着阿君扭头出去了。
带她们走后,任皎儿缓缓坐下,盯着门口的方向发呆。
“公主,您刚才怎么……”
任皎儿一扬手,摇头说道:“称谓的事而已,根本不用计较这个,只是……”
“只是什么?”
“她来的好快……”
阿萝疑惑地看着任皎儿,不明她指的是什么。
任皎儿的眉毛却越压越低。
本以为她会一蹶不振,甚至一气和离,听说她本来就病疾缠身,要是能加剧她的病症,甚至自杀就更好了,可是她居然这么快就披甲上阵了……
观世楼,一楼的正中央,一位身着青袍,手捋山羊胡的先生,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扇子,嘴中滔滔不绝地讲着先皇和皇后的缠绵爱情,台下的人也都津津有味地喝着茶。
阿君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桌上的糯米糕,不亦乐乎,时不时地还跟着大家一起拍手叫好,一旁的韵儿也难得挂上了轻松的笑容。
二楼,隔开的雅间里,宁语面前的桌上摆满了佳肴,正中间放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红烧鱼,桌边的花瓶里插着一大丛荷叶和一朵灿烂绽放的荷花。
“暮亭兄,这可真丰盛啊!”
“哪里,只要语儿喜欢……”一身白色常服的白止笑着说到,左手捋着莲花蜀锦纹的宽袖,右手手执紫砂壶沏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话说,暮亭兄,你这次亲自护送长公主,那百越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