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伯!”宁语连连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曹伯的嘴里黑漆漆的一片,就是看不到舌头,依稀可以看到他的嘴里起的都是泡,舌根已经烂的不像样了,整个人就像鬼一样……
“王妃别惊讶啊,我们对他算好的了,只是拔了他一个舌头而已,谁让他不愿配合我们……再来看看这吧!”
话落,瓦罐上的黑布被赫然揭起,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就这样被展现在众人面前。
韵儿急忙捂上阿君的眼睛,阿爹也越发用力地抱住疯癫的曹伯。
宁语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脸,福……福贵!仔细看发现这个头竟然还在动,即使眼和舌头都被挖掉了,整个人被装在瓮中,但他似乎还有一丝生机,他将耳朵侧到宁语的方向,嘴一张一合像是想说些什么……
以前还围在一起听自己讲故事的、还说要让自己给他找媳妇的人,如今却人不人鬼不鬼的被做成了人彘,那个从自己一回京就帮衬着自己、什么事都跑在人前、侍奉了王家那么多年的曹伯,如今却被活活拔了舌,扔在大街上……
宁语内心的怒火顿时到了极致,可怖的红血丝布满了眼球,那泪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心疼、有自责、也有愤怒,她深吸了一口气,不顾韵儿担心的目光,大步走到了马车旁。
“既然阁下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不如下来谈谈,你费尽心思把我引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次里面却传来了一声男的笑声,“不必了,我要的不多,只要你从晋王府里带出坤狼军八十八种阵法的书录就好,还有……把剩下五万坤狼军的调动绶印带给我。”
“哈啊哈哈哈哈,大皇子,您以为您是谁啊!那些都是军中机密,怎会给你!”宁语从他说第一句话就听出了,同样的情景,连马车都一样。
车内沉默了许久,忽然,也爆出了一阵笑声,“哈哈哈……弟妹好耳力!既然知道是我,就乖乖交出来吧!像绶印这种东西,你应该是随身携带的吧?”
“没有!”宁语一点废话都不想和他说,而且宁语知道,一旦他得手,自己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活路。
“没有?希望你考虑清楚……”他的手下一拥而上,想要把曹伯从阿爹的怀里拉走。
阿爹自然不肯,“滚!”
宁语这也是第一次见阿爹如此动怒。
可那仆人根本不买账,几个人上去就要把阿爹弄开。
“啊!”一个人被阿爹一拳打倒在地。
说实话,宁语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阿爹练过武了,没想到阿爹的拳法到现在还在。
三四个年轻人立马围住了阿爹,谁知道阿爹根本没在怕的,纵使现在五十好几了,可却依旧步伐稳健,圈圈到肉。
那几人均仰翻在地,捂着肚子痛呼。
宁语吓得急忙上前查看阿爹,“阿爹,你没事吧?”
阿爹嘿嘿地笑了,“没事没事,就是年纪大了,有点累……”说着阿爹大口喘了几口气。
“哟,没看出来啊,老爷子还会威虎拳啊!难道以前是张震老将军的麾下?”林庚调侃地说到。
阿爹没有回答他,“要是我再年轻个十来岁,我非得也把你的舌头活活拔掉!”
“哈哈哈哈……方月,既然来了,还不露面?”
话音刚落,一个白影就落在了宁语面前,同时十几个身着白衣的手下也随之落地,司方月!
“弟妹,乖一点,快交出来,否则……不止是那个老头,你家老爷子你也保不住!”
“你!”宁语下意识摸上腰间,却忽然想起,自从内力尽废,那剑早就被搁置起来了。
司方月也不忍,毕竟她是自己好友的妻子,即使受制于人,他还是不想伤害自己身边的人。
“王妃,还是交出来吧……”
可这话落在宁语耳朵里却成了讽刺,一想到上次就是他!就是他将自己的内力都废掉了,宁语恨得牙根都是痒痒的!
“闭嘴!”宁语瞪了司方月一眼。
“好啊……这样的话,动手吧!”
那些白衣人瞬间将挣扎的曹伯抓了起来,他们也想抓住阿爹,可惜阿爹奋力反抗,一时半会他们竟然根本没有办法。
“把她抓住!”
宁语瞬间被控制住,韵儿和阿君想扑上来,却也被抓住了双肩。
“王爷,那小孩还挺可爱的,就把他带来陪我说说话吧……”孙觅柔在车内对林庚说到。
“好。”说完,阿君就被带到了车上去。
“老爷子,你要再反抗,可别怪我对你女儿做些什么……”
一听这话,阿爹就分了心,刚回头看了一眼宁语,就被踹倒在地。
“阿爹!”宁语大喊,可身子却被人按得死死的。
“别墨迹了,交不交!”宁语也被踢跪在地。
“小姐!”
“阿娘~呜呜呜……阿……阿娘!”阿君在孙觅柔怀里哭着,可孙觅柔就是不放手,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烦反而一直在哄阿君。
“哦,对了,弟妹你有孕在身对吧?这可是皇家的嫡孙呢,可要……好好爱惜啊~”
“林庚,你也是辰盛皇子,理当为辰盛谋福,为何现在要联合外贼对付你的兄弟!”
“外贼?哪里来的外贼?只是攘外必先安内罢了……”林庚幽幽说道:“既然你不开窍,那就只好让老爷子受点苦了……”
那白衣人绑住了阿爹的双手,麻绳的一段留的很长,那人拿着麻绳的一端竟然上了马!将那绳子拴在了自己的腰上。
“等等!林庚,你疯了吗!你要干什么!”宁语此时完全没了平时的冷静,声色俱厉地质问林庚,“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如此猖狂!”
“那又怎样?有人知道你是来找我了吗?有人看见你我在一起了吗?有人看见我杀了你们吗?到时候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失足落水的王妃和救女心切却意外溺水的父亲!”即使看不到他的人,宁语在五步外都能感受到他的阴狠。
“呵!真是个疯子!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手段了吗?也是,对待昔日的心上人都能赶尽杀绝!”
“咻~”那个玉龙翡翠杯从珠帘后飞出,直直砸到了宁语的额头上,一条血迹缓缓延伸到宁语的眼角。
“语儿!”阿爹想挣开束缚,却是徒劳。
“嗯?”林庚不耐地哼了一声。
押着阿爹的人顿时领会,“驾!”那马撒开了蹄子,就往前面跑,挣了阿爹一个趔趄,阿爹就这样被拖在后面,刚开始阿爹还能勉强跑几步,可慢慢的阿爹就被直接拖在了地上,整个人在都是沙子砾石的河边拖行,这时,天还下起了小雨,江面上溅起了点点涟漪……
“不!不!阿爹!”眼泪早就忍不住了,一开口,泪花就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阿爹每经过一个大石被颠起时,宁语就感觉自己的心被划了一下。
韵儿和阿君也都在哭喊。
“老爷!老爷!”
“阿翁!你放开我,你是个坏人!”阿君拼命地捶着孙觅柔,整个小脸上挂的都是泪水和鼻涕。
“怎么样!快点给我!你想知道你那个丞相爹爹是怎么死的吗?哈哈哈哈……在边境,也是这样……活活被战马拖死的!哈哈哈哈……你若是不想这个老爷子也落得如此下场,你最好乖乖交出来!”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我丞相爹爹又与你有何冤仇!”宁语虽然知道丞相爹爹是死于非命,绝对不是痨病那么简单,但万万没想到是他下的手!
“是!他是与我没什么深仇大恨,可他是个老顽固啊……我多次卑躬求贤,百般盛邀,可他就是不给我面子!当众多次拒绝我!而且只要他不死,依父皇的脾性,他迟早有一天是要被召回来的,而他的一堆女儿又嫁给了豫王和晋王,两个王爷在朝堂和沙场都对我有威胁,我怎会让那一天到来呢?”说完他便狂笑了起来。俨然一副丧心病狂的样子。
固然黑心帝王家!宁语恨得连嘴角被咬破了都没有丝毫察觉,看着不远处身上被刮得一道道血迹的阿爹,宁语也曾动摇过,那个是自己的阿爹啊,她一度也想交出去,可是一想到那关系到前线十几万大军的性命,她又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为自己自私一把了,况且,一旦交出去,谁也活不了,自己和阿爹就算了,那韵儿和阿君呢?曹伯呢?
“好,我给!我给!你先让他停下来!快!”
“停!”
宁语见那马确实停了下来,才舒了一口气,“只是……那些东西我并没有带在身上,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回去取……”
林庚笑了,“哈哈哈……你耍我啊!等你回去?等你回去带坤狼军和我的皇伯过来啊?!”
话音刚落,马又开始跑了起来,可这时,已经看不出阿爹的挣扎了,宁语慌了,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阿爹的情况。
这时孙觅柔从车上抱着阿君下来了。
她得意地走到宁语面前,“姐姐,快点的吧,否则还得劳烦我下手搜。”
“呸!我都说没有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宁语脸上。
“啊啊啊啊啊!不许你打我阿娘,你个坏人!”阿君哭着用石头扔孙觅柔。
而孙觅柔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你个不分亲疏的小子!一边待着去!”
“你个坏人!等阿爹回来,你等着!”
“呵,你阿爹能回来再说!”
说着她就一脚揣上了宁语的肚子。
“啊!”宁语疼的直接倒地。
“阿娘!”阿君扑在了宁语身上。
宁语艰难地平缓了气息,张了张口,“快……走!快……”
阿君擦了擦眼泪,眼转了转,懂事地站在韵儿身旁,退到了人群外围。
“交不交?!”宁语又挨了一脚,整个人都像是置于寒冬中,身上明明疼的很冷,但头上却不断冒汗,汗水浸入额头的伤口,雨水又打在她身上,顿时头疼欲裂。
她倒在地上,看着同样被拖在地上的阿爹,雨水混着泪水早就模糊了她的眼睛,眼前一片朦胧。
当阿爹再一圈被拖到这边时,看到孙觅柔在踢宁语的肚子,不知刚刚还奄奄一息的阿爹是怎样站起来的,又是怎样硬生生的拉停了那奔跑中的马,更不知他是怎样把那马上的人活活地拽了下来。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冲到了孙觅柔面前,一个猛冲就把她踹到了十步远。
而阿君,忍着自己的哭声,飞快地跑了出去,直直的朝着来的官路上跑去。
“阿……阿爹……”宁语这时痛的已经很难说出话了,她感到身下有一股热流,一股令她崩溃的热流,孩子!
阿爹心疼地跪在她面前,握上了她那冰冷的手,“阿爹在!阿爹在!”
“对……对不起……”是她连累了阿爹。
阿爹哭着摇着头,嘴角像是都被泪水和鼻涕糊住了,抖了好久,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宁语闭着眼,紧紧地握住了阿爹的手,阿爹也紧紧地回握住她,她现在好痛、好怕……
“嗯……”
忽然,宁语感到握住自己的那只粗糙的大手松了下来,而耳边响起了韵儿的尖叫。
“老爷!”
她睁眼,一个剑尖正在她眼前,一个沾满了血的剑尖,一个穿过了阿爹胸膛的剑……
“要叙旧就到阴曹地府里去吧!”阿爹身后是孙觅柔那张几乎扭曲的脸。
“不!~”尖锐的嘶吼贯穿了整个江边,宁语挣扎爬起,接住了阿爹要倒下的身体。
“不!~”宁语无助地闭上眼大吼,可阿爹并没有醒来,也没有像话本子里一样再和她说两句话,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个方向有他的女儿……
“阿爹……啊啊啊!啊……”
一阵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袭上胸口,眼前的事物都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黑暗……
见宁语哭的晕厥过去了,孙觅柔冷哼了一声,随即就开始搜她的身,可是几番下来,除了一些手绢和玉饰,什么都没有。
“王爷,她身上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就先把模子取了。”
话毕,一个人竟从一个箱子里掏出了一个人脸大小的类似泥巴的东西,直接扣在了宁语脸上,用力按了几下,又扣了下来,接着放回了那箱子。
“好了,她们也没有用了,处理掉吧!”
可司方月却一动不动。
“司方月?”
“你没必要对她们赶尽杀绝吧?!”
“你可别忘了,这些事全都是你的手下做的,更何况,你是不想见她了吗?”
“我想!可……两年了!为何你到现在一次都不让我见她?她在不在你手里还是一说!”
“你这么说的话……那她留着也没用了,回去就清理掉!”
“你!”司方月压了压帷帽,正准备挥手让手下动手时,孙觅柔忽然低呼,“那小子呢?”
这时远处,一阵骚乱,抬头看去,可让司方月松了口气,那是两队府兵,为首的是老晋王,身后跟着张将军的女儿,后面还有金吾卫打扮的士兵。
“算了,先走!”林庚催促着。
孙觅柔不甘地将剑朝着宁语一扔,司方月不动声色地用掌风挡了一下,那剑哐当落在了宁语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