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伯!”宁语急忙提裙跟上,奈何她自己行动不便,又被人群阻隔,根本追不上曹伯。
可她依然跟着曹伯,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踉跄的身影。
而阿君也一路小跑地跟着阿娘,他不知道阿娘这是怎么了,他也不敢问。
韵儿扶着宁语疾步跟着曹伯,可她担心,担心小姐的身体,小姐都显怀了,这样追下去可不是办法。
韵儿瞥到了旁边的米铺,她急忙跑到那兜了一小袋红豆,扔下了一两碎银,带她追上宁语时,她拉住了小公子。
“公子,你拿着这袋红豆,跟着你阿娘,一路上走几步就撒一点,我去那边套个马车,到时我会顺着红豆找到你们的!”韵儿拍了拍阿君的肩膀,示意他追上宁语,阿君似乎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立马撒腿追上了宁语。
韵儿还不放心,挥着手喊道:“公子,照顾好小姐!”
而这时,在南边五邑街上买糯米糕的阿爹也看见了宁语,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语儿怎么会不顾仪态地在大街上如此疾行,而且她还有着身孕,要是出了事就不好了。
阿爹也急忙把糯米糕揣进了怀里,跟了上去。
一眨眼,就追到了城外,路过南城门时,城门的一个守卫觉得她甚是眼熟,他总觉得他在哪见过这个行色匆匆的夫人……对,在将军府!以前他还在将军府跟着将军做事时,见过这个女子,她好像是张小姐的朋友,看她怀着孕还带着一个小孩,如此焦急,怕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他挥手叫来了一个小兵,“你,去张将军府上送个信,说是张小姐的好友挺着个大肚子、带着个小孩出门了!”
没准这次投个巧,小姐还能为我在将军面前美言几句呢!
这日正午,林续正在再次提笔催粮,上次催粮,说粮食困在江北了,说什么洪水暴涨,那这已经过了多少时日了,还不到吗!这时,帐外忽然一片吵嚷。
“迦南!”
“在!”
“外面发生了何事?如此聒噪?”林续不耐地放下笔,案上都溅上了几滴墨汁。
“禀将军,好像是马将军的人。”
林续出去查看,自烽火台往下看去,下面聚拢了一众人,在上面看的明显,虽然都穿着辰盛的铠甲军服,却赫然分为两派,吵嚷对立,其中有些性子急的,都要上手了。
林续侧目示意迦南,迦南即刻领会,拿起鼓槌就往那战鼓上击了两下,下面的人立即就安静下来了。
林续望下去,问道:“定羌,这是怎么回事?”
吴定羌抬起头,并恭敬地拱手答道:“禀大将军,马将军的部下劫掠当地百姓,劫杀了一个村落……”
“嗯?”林续的剑眉骤然紧缩,望向下面马序必的眼神逐渐阴寒。
坤狼军有明令禁止:凡入敌军之境,不取百姓之物;不强平民之女;不杀无辜之人;不毁农民之田。纵使马序必原本不是坤狼军的,这些战场“道德”也都是大部分将军认可的。
马序必是这次和坤狼军会合的那南境五万驻军的统领将军,以前林续并未与他打过交道。
马序必率先开口,“回大将军,此次是属下管教不严,待属下将这帮不成器的领回营内,必当严惩!”说着他就要提着那个为首的犯事者走开。
“站住!”林续走下烽火楼,他一下去,那人群就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犯军令者,应当军法处置,怎能私自处罚?”
马序必一脸难堪,手握着剑走上前,与林续面对面,讨好似的说:“大将军,您看……我这几个小兵不懂您的军令,不至于用上军法吧……”
林续面不改色,“这不是针对谁,而是就事论事,犯了错就该罚,纵使是坤狼军的人我也不会心软,再说了,誓师那天我就已经讲清楚了军中的军规,若是像你这般,军中还何来纪律可言?”
马序必咬了咬后牙根,他没想到这个晋王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人群突然又开始躁动了。
“将军!你说我们犯了法了,可我们抢的是那越民的粮食,杀的也是那些刁蛮野民,怎么就触犯军法了!啊!”马序必的手下情绪激动。
“对啊!那些人也该死啊!霸占我们的天府四州!”
“你就是针对我们!与坤狼军合起伙来算计我们,好让我们都死在这对吧!”
本来都还算克制的坤狼军士兵们也忍不住说了几句。
“你们怎么不讲理啊!军规就是军规,制定了就要遵守!”
“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我们将军只是秉公处理!”
林续抬起了手,示意坤狼军安静。
“屈将军,将这干人等拉下去,军法处置……违反军令者,杖二百。”
杖二百是对于普通的违反军规的处罚,像是贻误军机、传错军令、通敌漏密,就是砍头抄家的大错了,这种通用的军中法则,他们不是不明白,可是这个命令由林续下的时候,他们就不服了。
马序必再次求情,“大将军!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们是被饥饿冲昏了头啊!”
林尧抚上他的肩头,“马将军,我知道你爱兵心切,可是这是军中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说罢,他朝屈凛点了点头,屈凛受意,挥手就要让手下把那伙人押下去。
那些肇事者顿时拔剑而起,不愿被屈凛擒住。
林续冷冷回头,开口道:“你们是要造反吗?嫌二百杖还不多?”
本来那些人就是一时气愤,听到林续这样说,瞬间就怂了,拿个剑不知是放好还是举起好。
“好了……跟着屈将军去领罚吧。”
他们看了看马序必,马序必能有什么办法,皱着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下去。
林续直接上了烽火楼,不再看他们,说这是个烽火楼,也只是个相似的叫法,百越没有中原那种用砖泥砌成的烽火楼,只有这种高五丈的瞭望台,台顶有阁楼,主帅就在那里议事。
站在楼上望去,天上阴云密布,远远望去,那阴沉沉的天空与烟灰色的江水无缝连接在了一起,墨绿的山被大风吹起叠叠翠浪,看来,要下雨了……不知为何,他这眼皮今天一直在跳,许是这个事吧……
辰都城外已经乌云压城了,宁语刚出城就见到曹伯被一个人带上了用马拉的板车,从两人的动作来看,曹伯是不愿意上去的,可那人却硬生生地将他拉了上去,嘴里还说着:“不识好歹的老头子!给我回去老实干活!”
“曹伯!站住!”宁语想要喝住前面那个人。
可是他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拿着麻绳帮助了曹伯,还堵住了他的嘴,之后便匆忙地赶着马走。
“呜呜……呜呜呜!呜~”曹伯挣扎着坐起,狠狠地向宁语摇着头。
宁语心急,可无奈自己身子太重,刚才又走了这么远,实在有心无力,追不上那板车。
“阿娘!你看,韵儿姨来了!”因着韵儿的交代,他一路上都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回头一看,韵儿竟然坐着一辆马车赶来,真是太及时了!
待宁语上车时,才发现阿爹竟然也在上面。
“阿爹,你怎么也在?”
“我看你急匆匆地往这边走,担心你,就跟过来了,正好遇到了韵儿这小丫头。”
没追多远,马车就停了。
“小姐,那板车停了。”
宁语急忙下车,发现这到了曲江边,就是上次皇猎落下的那条江,看来离城不远。
走在江边的青草上,宁语远远望见那人提着曹伯望江边走去,江边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站了一列仆人。。
这天色阴沉,江面上出水打鱼的也都回家了,江面一览无余,一个人都没有。
“小姐……小心些,以防有诈。”
不用韵儿提醒,宁语也觉察到了,这人是挟持曹伯故意把自己引到这的。
那人回头看了看宁语,见她们停滞不前,他便抬腿一脚,直接把曹伯踹倒在了地上,曹伯这么大年纪了,那经得起他那一脚,倒在地上之后,久久没有动静,那人以为他装死,正准备再踢一脚。
“住手!”宁语出声制止,步履焦急地扶着韵儿的手走过去。
“晋王妃终于来了……”马车内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声音,可以感到这个女子在放粗声音。
“你们都把我的管家捉到这来了,我能不来吗……”宁语走到曹伯身旁,阿爹急忙上去把曹伯扶起。
“话不能这样说,这老头一家的卖身契可都在我这呢,他现在算是我的奴才!”
怎么会?!她记得在抄家之前李氏就把府内所有奴婢的卖身契都还给他们本人了啊……而且曹伯本就不是什么卖身过来的,他的爷爷就在王家做事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卖身契的。
“一家?福贵和曹妈妈在哪?!”
这时,曹伯幽幽转醒,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时,又开始奋力挣扎,阿爹连忙给他解开了绳子,被释放了双手后,曹伯紧紧地抓住了阿爹的衣襟,惊恐地摇着头。
车内传来一声轻笑,“那老婆子身子太弱,扔北边荒山了,至于他儿子嘛……”
车旁的人从车后抬下了一个盖着黑布的瓦罐,谁知曹伯一看见那瓦罐就疯了似的抱着头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时宁语惊了,阿爹心里也像是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她没看错的话,曹伯的舌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