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人间的森林里。身边绿油油的一片,高大又浓密的树枝挡住了刺眼的太阳,迎面的风是清爽的,此刻的心情是美丽的。
树叶在风里尽情摇曳。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大概就是这般景象了吧。虽在森林,但总归是人间,总比那又阴又冷又臭的阴间强。
重回大自然的感觉真是美好。
还有鸟儿从我头顶上飞过。
“hi,你好”那鸟儿对我说。
像在做梦一样,我竟然听得懂鸟在说话。
这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闭眼享受之时,一口黏黏的口水突然从天而降,顺着我的头顶滑落下来,越过我的脸颊,掉在地上。
我仰起头,闷热又急促的呼吸便将我笼罩,我努力睁开眼睛,躺在我旁边的竟然是一只老虎。
没错,是真的老虎,我不是在做梦。原本凶狠的目光投向我的却充满慈祥,原本狰狞的面孔映入我眼帘的却无比友善。它懒洋洋的打着哈欠,锋利又参差不齐的牙齿上面沾着未嚼烂的肉渣。而此时的我正盘踞在这只即慈祥又可怕的老虎怀抱中,它可能随时吃掉我,又或者立即撕碎我。
但是从它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分明是对我万般宠爱,我抬起头看向它,四目对忘之时,它伸出舌头又准备舔我。
我低头一看,我自己被一层一模一样的虎皮套在里面,腿和胳膊上面都被镶嵌上了锋利的爪子。
我无法直立,大概我是刚出生吧,没有一点力气,不会说话,动弹不了。风一吹,我褐色的虎毛随着风姿没有方向的摆动,如果我不是一只老虎,那么我一定会坐下来好好欣赏这样的风景。
我亲爱的三毛说过:一个人至少要有一个梦想,一个理由去坚强。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我的梦想从我死去的那一刻便是回到人间,现在躺在人间的森林里算不算是实现了梦想,早知道梦想这么容易实现,我还是应该改成“变成人形回到人间”。
我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变成了一只老虎,还不知道种类。
不过看拥抱我入怀的虎妈妈的成色,应该是一只东北虎,因为它是那种最普通的老虎,一条条黑色的道道将原本纯褐黄色的毛发隔离开来,跟电视剧里面的一模一样。
上辈子做人的时候只知道敲代码,怎么不知道闲的时候去查查老虎的种类,现在连怎么区分老虎的种类也不知道,当自己真正身临其境已经变成了一只老虎,后悔却已为时已晚。
况且自己是否纯种还是杂交的都不知道,不知道我的虎妈妈有没有那么水性杨花,是不是只对虎爸爸一个忠诚,虽然还不知道虎爸爸是不是也是东北虎。
我赶紧低头确认自己的性别,还好性别在我能力接受范围之内。
要是这辈子连性别都变了,我是真的想借用虎妈妈锋利的爪子在地上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
我用了很久才释然,接受自己已经是老虎的现实。
否则一开始就接受,未免显得我太轻浮。
这才想起来琴,哦,不,我还是习惯叫她“宏”,我可怜的女儿,是不是也变成了一只老虎。又或者变成了狮子,那样她的容貌肯定有了变化,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肯定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但不管是琴还是宏,她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眉毛里面都有一颗痣。虽然不大,却很显眼。想起来这个特征,我便兴奋的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你看,它好像在找什么?”声音从我手左边的石洞里传来。
走向我的是一只更大的老虎。那只老虎的颜色稍微深一点,体积更大一点,体味更重一点,但表情却更凶狠一点。
它的毛色几乎与虎妈妈的一模一样,它走过来与妈妈依偎在一起,舔了我两下,我再次被黏黏的口水侵袭,不禁打了个冷颤。
如果上辈子,我还是个人的时候,我是做梦都不敢与老虎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它们要是知道我上辈子是个人类,那会不会一口就吞了我。或许它们上辈子也是人,也拥有做人的记忆,只是做老虎久了,也就忘了做人的滋味了。希望我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但是初心易得,始终却难守。我不禁感叹,人世间真是千回百转。
几天的时间我便能站起来了,虎爸爸虎妈妈他们给我捕来小兔子,撕了皮放到我跟前便让我吃。
许是老虎的天性,我很快融入到了老虎的圈子,我擅长奔跑,我喜欢追逐,我听得懂所有动物的说话声音,懂得动物之间的交流方式,当然这里没有人类。
由于宏眉毛下方的那颗痣,很快我便找到了宏。
她也变成了一只老虎,只是相比我实在是瘦弱了许多。大概刚出生的时候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也许是不愿接受自己已经做老虎的事实,这一切都可能导致她体瘦虚弱,在捕食的时候吃亏。
我把自己仅仅捕食了几只兔子的经验传授给她,希望她能在最需要的时候用得到。
“宏,你在哪?”,做了老虎的她更加调皮了,总是不见人影,让我到处找她。
“都说了,我叫琴”,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头一看,她在我头顶的树枝上,慵懒的眼神不屑的看着我。
“爬那么高多危险?快下来。”我叫她。
她轻声一跳便出现在我眼前。
“我们去捕猎吧,我追兔子给你吃。”我叫她。
“不去,太热,我怀念我的宫殿,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来投胎。”她说着便趴在地上,将耳朵耷拉在全被树叶铺满了的地上,屁股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到土地的颜色。
我不怪她。我女儿的脾气我是了解的,是有点任性,那是我宠她的结果,那座宫殿我是不怀念的,至今想起那恶心的味道,我是要窒息的。
“果真不去?”我又问她。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她轻身一跃,便又上了树。将自己的尾巴从树上垂下来,就像一条粗粗的麻绳。两只爪子伸在自己的胸前做自己的枕头,将自己的头放了上去。
我在这片并不大的森林度过了五个春秋。
冬季我会饿的找不到食物,夏季我会热的想拔掉身上的虎皮。
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健壮,越来越有力。我会一个人去悄悄的跟踪豹子,然后趁其不备跳跃着去攻击它。多数时候会两败俱伤,我被豹子咬的不能动弹,躺在地上久久不能站起来,命悬一线的时候总是有同类救我,然后我们再一起分享那只把我咬伤的豹子。
每天日落前是我最欢乐的时光。
我喜欢伴着即将落到地平面的太阳奔跑,喜欢陪着最后一缕阳光追逐。
我喜欢将羚羊赶到角落,用力撕咬它的脖子,直到它流干最后一滴血,我叼着它回到我们的老虎村将食物分给大家吃。
我与宏最喜欢的就是在黄昏的时候,与野猪玩捉迷藏。
它在我们的视线中来回奔跑,极度紧张。我们便看着它相互大笑,等它消耗完所有体力,我们和宏便前后包抄,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一跃,张口用锋利的牙齿咬住它脖子,宏会从后面扑上来,撕咬它的胸口。
血就像喷泉一样从它的脖子上冒出来,染红了我的嘴唇。等到它几乎没有了生命特征,我才肯罢手。此时的我,便满头大汗,抖抖身上的毛,便叼着那没有生命迹象的野猪回家分给虎爸虎妈吃。
“这次我来”,我们目不转睛盯着那头看起来很圆润的野猪,宏说。
“不行,太危险。”我不答应。
“你看,它个头不大,我从前面你从后面,要是我不行的话,你再上来。”她对着我眨了眨眼睛。
“不行,说什么都不可以。”我还是不答应。
“每次你都在前面,你质疑我。”他有点生气了。
“好吧,就这一次。”过了许久,最终还决定让她试试,她不能一直生长在我的怀抱里,总有一天如果有外界的危险接近她,我又恰巧不在她身边,她总要学会保护自己。
“那我去绕到它后面,等暗号,绝对不要先行动,安全第一。”我叮嘱她,不放心的离开了。
等我埋伏好,那只野猪已经将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我向宏发出了信号。
她听到信号,便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那块遮挡她埋伏的丛林发出了很大的响声,我看到了空中她庞大又灵敏的身体。
她冲向猎物的琴速度极快,那头野猪根本来不及反应做任何逃跑,我倍感欣慰。
抬头仰望,略过几只从树上被惊了鸟儿。
我便朝那棵树看去,树枝上,一杆正瞄准着宏狂奔的身体的猎枪,被一个带着跟树叶颜色一模一样的帽子的人端着,此时我来不及看他的帽子颜色是否纯绿色,便看到了枪后面的一只恐怖的眼睛,还有那只即将扣动扳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