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胡回了宰相府邸后,灰裘又问询了一番。在得知灰胡又没有上早朝后,不免又将灰胡将军骂了一通。他说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咱们王上正可劲而的在挑我们的刺呢。你就那样狂妄,轻易地将把柄交在他手里。我告诉你,你给我仔细了,在没撕破脸皮之前,你就得将他当个菩萨一样恭恭敬敬地供起来。
正教训着,管家进来了。管家也姓灰,按照辈分来说,他是灰裘的侄子,灰胡的堂弟。其实是比较疏远了的。但这灰管家人很机灵,办事周到。所以灰裘很喜欢他,特意将他留在了身边。他约莫三十五岁,只比灰胡小了三四岁。但脸上白白净净的,没有留胡须,所以看起来比灰胡年轻了许多。但是他却有一个生理上的缺陷,他是个驼背。曾经走路时,因为太快,磕的额头都是血,所以在额头上有几条大的疤痕。
这样从面相上看,可以分两部分描述,上面是地狱,下面是天堂。但人总喜欢忽略美好的,下面白白净净的不去看,倒是喜欢盯着那几处疤痕使劲瞧。因此灰管家的面相在大家看来是狰狞的,他整个人也变得可怖了。
昨天夜里,宰相府邸除死了董史两个大人外,其实也死了两个家仆。他们在府里一处花园一轮管家时,被管家听见,当即就丧了性命,尸体被扔在马厩里,引得那里的马很不安分,一直嘶鸣不已。那个马夫还以为遭贼了,他由于喝了酒,就不顾忌了。他骂道,该死的贼,休想偷我的马。你要偷了我的马,老子拿你八辈祖宗寻快活。
话说灰管家来了。灰胡粗鲁地叫道:“阿骸,你来了”。他拍着他的肩膀,踢着他的屁股,又抱住了他,将他的脸蹭的都是唾沫。又拨开他额头的头发,像品鉴一件古玩一样说道:“好好的人儿,只可惜了这几道疤痕。哎,这背也驼了,本来挺英俊的一个人。”灰胡逮着空儿,就喜欢拿灰骸的短处说事。
灰骸听了明显不悦,但掩饰的很好。
“阿骸,给柳元卯和左师茂两位大人的丧葬物资送到了吗。”灰裘问道。“都送到了,又给两家多添了两千两银子。”灰骸回道。“嗯,用了几辆马车。”“总共用了八辆马车,车上都压满了。我还特意吩咐马夫们走慢点,多绕一点路。”“嗯,繁琐点不要紧。就怕不繁琐,有的人看不到。”宰相的意思是就要大张旗鼓的,整的人人都知道。
这时,又有人来报,说董史两位大人也死了,但头颅还没有找到。灰裘听了后,当即叫了一声,随即又哭出了声,“难道跟着我灰裘的都要死?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他右手罩着眼睛,在那里掩面哭泣,身子不时抽搐着,那悲伤的模样人见尤怜。“阿骸在那里,阿骸在哪里。”他急切叫道。灰骸应了声,小的在。
“快给董大人和史大人府上再送两份去。他们跟了我这么久,可不能亏待了他们。对,给我多装两辆车,多竖点黑白旗子。”灰裘吩咐道。灰管家听了吩咐,下去准备了。
哭过之后,宰相又笑了起来。“爹,你说董大人和史大人怎么就死了。”灰胡笑着说。“这两位大人是和我一路的,王上巴不得他们死呢。”宰相笑着回道。“那肯定是那小畜生下的手咯。”灰胡怪笑道。
而灰骸领了令后,就将府里的下人召集了起来。
“张瘸腿呢。”他问道。
“张瘸腿的,昨日饮多了酒,倒在马厩里受了风寒。今早又见了马厩里的尸体,受了惊吓。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一个下人回道。
“他儿子呢。”灰管家又问道。
“在府上呢。”
“你去将他叫了来,顶他老子的缺。丞相吩咐了,董大人府上要送六车,史大人府上也不能少了。但我们府上只有九个马夫,远远不够,你们还能找到手脚麻利的吗。”
“我大舅可以胜任。”一个大鼻子的下人说道。
“我还有个兄弟正好闲着。”一个大耳朵的老家伙说道。
“奴婢的男人正好在家。”一个丫鬟说道。
“好,车夫的问题解决了。”灰管家说道,“账房里的先生在哪里。”
“在这儿呢。”人群里钻出了一个端算盘的。
“再去支两千两银子出来,马上就去,马上就要。”他又对一个下人呼道,“老马子,丧葬用的衣物还有多少。”
“还有两千件呢。”
“留四百套,其他的都给我堆到车上面去。还有香呢,火炉呢,木炭呢,都一一齐备了没有,如果没有就去账房先生那里先支了银子,去铺子里给我采购妥了。那些贴的,挂的,装饰的,一样不能给我少了。快点给我取办。”灰骸一路吩咐着,下人们都行动了起来。
下人们忙的满头大汗,府邸里满是他们的呼喝声,以及慌慌张张的影子。几个时辰后,已经是下午了。后院里停了十二驾马车,由于堆放东西,所以没有盖儿。马车上面堆的满满的,白的黑的,只要马车上有空隙就往里钻,钻不进去的,就成了竖直的旗子或者斜插的。
灰骸望着马车上密密麻麻的物资,飘着的白布以及一摞摞的纸钱,心里总算松了口气。“都给我换上白衣服,”他说道,“马鞭上也给我缠上白条儿,嗯,马头上也得给我带上大白花。”又吩咐了一遍后,他将宰相请了过来。
宰相身上披了一件厚裘,望着前面白花花的场景说:“嗯,像个样子。记住,脸上都抹点眼泪,哭不出的,就给我打点水。”于是,在丞相的吩咐下,十二辆马车出了侧门,转上大道,一路往董史二府过去。
只见路上烟尘四起,隔远了连车上的白色也遮着了。只有那轰隆隆,如军队过境的声音,人才分辨的清楚。还是有眸子锐利的,一个人信誓旦旦说道,我在黄尘里看到了马的耳朵。一个说我看到了马的尾巴在黄云里出现。
进了那些城里的街道,那足有百米长的马车队伍从烟里出现了,好似神怪小说里神仙出现时一样。马车在城里走的很慢,在城里的老百姓都知道是宰相的车马,他们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宰相对他手底下的官待遇很厚,死了都是这样让他们风风光光的。
马车先在富贵城兜了一圈。然后沿着脂河走,过了桥后,又到了右姜临。逛了一圈之后,才回到左姜临。终于,一大段路程后,马车先停在了董府,在董府前哭了一回,送了六马车的物资后去了史府。同样在史府哭了一回,等马车一空后,已经是黄昏了。
宰相听了马车的故事后,很是高兴,连说了几个好字。“既然这头颅这么好,要不再挂几个上去。”灰胡巴不得梓树上多几个头颅摇晃。
“已经引起了王上的注意,早上的时候,苟苍还领了一个人来找寻过了。最近风声紧,能避一下就避一下,你莫要自作主张,把事情搞砸了。”灰裘提醒着他那莽撞的儿子。
“建园子的事情怎样了。”
“正在写告示呢。我弄了几个书呆子在那不分昼夜的赶。我想,明天一早,城里就可以见到了。几天后,邻近的郡县也可以贴满了。”
“好,越多越好,最好人人都知道,我灰裘要建园子了。”
“这样大张旗鼓的,不怕那小畜生说闲话吗。”灰胡问道,他担心慕景止一旦知道,事情就没那么顺利了。
“我就是要那些自命清高的大臣们都参我,都来数落我的不是。这样的把柄我还巴不得落到他们手里呢。你记住,只有把重点引向别处时,真正的东西才能掩盖住。”灰裘明白有些黑暗是隐藏在光明下的。而自己已经是个黑的了,还怕别人往自己身上泼墨水?
“那董大人和史大人的事就算了结了吗。”灰胡问道。
“没有,远远没有。他们两个的头颅是金头颅,还有大把的价值可以挖掘呢。我要将那金头颅做成恐惧的种子,洒到那些大臣的心里。嗯,还需要一场戏。”
“什么戏。”
“董史两位大人可不能白死了,总的有人给他们讨个说法不是。”
“今天朝上不是已经有人替我们说了吗。”
“那哪里好过我这个干系人。”
“你这不还告病着吗。”
“不,我要去,我不去唱,戏台子岂不是只有王上一个人撑着。他太寂寞了,还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呢。”灰裘想去给那些官提个醒,他还活着好好的呢。
“阿骸,”他将灰管家叫了来,“你明天多给我准备个炉子,去冬打的白狐狸做的裘子也给我备上一件,我明天要上朝。”
再说苟苍找到那两颗头颅后,先叫李逐仙送了去,自己则回去复命了。
“那个头颅可不简单。”苟苍提醒着慕景止。
“丞相的把戏可玩的高深了。”
“王上想好对策了吗。”
“宰相背后的那条大鱼可还没上钩,要逼出来才是。”慕景止正批着公文,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到了晚上,苟苍与国君又说了一回。
“宰相已经明着使招了。”国君说道。
“老臣去看了一回,轰轰隆隆的,整个都城都知道了。”
“听说马车挺多的。”
“一共十二辆,一家去了六辆。生怕别人看不见,马车上布都没有盖一片。”
“既然如此,那些大臣们,可要派些侍卫保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