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后,慕景止听人说惠妃的病更加重了,于是便去了惠妃那里探望。惠妃虽然贵为起己国的王后,但身子一直不太好,因此也没有子嗣。她在床上已躺了很多年,如果非要追溯她什么时候就躺在床上了。那应该是慕景止发动宫廷政变的六个月后。她与慕景止的婚姻是一场政治婚姻,这是慕景止换取宰相灰裘支持的交易手段。
当慕景止坐到惠妃边上时,他的心确实波动了。他不忍心看惠妃的面貌。这时的惠妃脸上蜡黄,脸上都瘦的没什么肉了,因此显得本来就大的眼睛更大了,就像猫眼睛一般。她伸出手,慕景止握着她的手,好像握了一根骨头,她的手上也没什么肉了。
由此可以推断她的全身是干瘪的,好似一副还有这活气的骨架。她的头发应该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生气蓬勃的地方了,这应该是她经常思考的结果。“你怎样了。”慕景止握着王后的手,柔声问道。
“臣妾已经好不了了。”惠妃沮丧地说道。
“曾经的你是如此的美丽。”慕景止抚摸着她的脸说道。
“像花一样失去了水分渐渐枯萎了。”
“这本应该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慕景止有些痛苦。
“但这几十年却提早来临了。本应该温暖的春天,却出现了霜降。我的人生正在经历冬季。”
“你别灰心,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国君安慰道。
“我只是有些遗憾,不能陪伴你直到老去。”王后的大眼睛里眼泪流了出来。
“原来我还会流泪。”她悲伤地说道。
“别说傻话,你会好起来的。”
“我真的会好吗?”王后的大眼睛望着慕景止。
“你看你现在不就好些了吗。”慕景止的手摩挲着她的脸颊。
“王上,你就不要骗臣妾了,臣妾的病自己知道,救不了的。只是我还有块心病,心里不能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你就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要想。”
“昨天,我父亲给我寄来了一封信。他说的很委屈。”惠妃想要起身,但慕景止仍旧使她躺着。
“哦?他说了什么。”慕景止问道。
“他说昨日里,王上砍了一个叫陈怨的脑袋。他说下一个就要砍他的了。”惠妃望着慕景止,将他脸上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
“不会的。”国君笑着说道。
“父亲说,王上就要杀我了。”王后的大眼睛似乎复制了灰裘的惊恐。
“不是这样的。”
“王上你能放过我父亲吗?”惠妃恳求道。
“宰相又没有罪,寡人怎么会跟他过不去呢。”慕景止叫惠妃不要自寻烦恼,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念在臣妾多年的情分上,还望王上能够饶恕我的父亲。”王后一再说道。
“我的说了,这是没有的事情,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王上能给我一个承诺吗。”惠妃在哀求。
“我保证。”慕景止平静地说道,“宰相会没事的。倒是你,身体本来就病着,还要操心其他事情,这样对身体不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多是慕景止安慰王后的话,等到惠妃睡了之后,慕景止才离开。
当国君离开时,惠妃又睁开了眼睛,她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哀婉地说道:“我灰裘家就要亡了吗。”
再说灰胡,他自殿上离开后,又饮了许多酒,他跌跌撞撞走到了那棵梓树下,竟睡了起来。灰裘又打发了马车去接他,在梓树下见了他后,本欲接他回去,但他醉的厉害,将靠近的马夫踢歪了筋骨。只好通知灰裘,灰裘听了大发脾气,又乘了一辆马车,马车里还特意打了几桶凉水。
到了梓树下后,他指划下人,“给我泼,给我泼死这个不争气的。”几桶水泼下来,灰裘脑袋上一凉,人一下窜起来,大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灰裘怒道:“你老子我。”于是,父子上了车,一路回到了家里。
“你动手了没。”灰裘烤着火,问灰胡道。
“苟苍那老不死的在那里,我怎么敢。”此时灰胡醒了酒,也换了衣服。
“算你还有点心眼。”
“慕景止那小畜生,当时把我气的,我真想立刻把他撕了。”灰胡又气的跳了起来。
“还是这样的脾气。慕景止早把你看穿了。他激怒你,就等着你往圈子里边钻呢。你还不识好歹,捅天捅地的,你当真以为你是三头六臂,铜筋铁骨啊。”灰裘斥骂道。
“我心里就是气。凭什么他坐着就是王上。我在千军万马里奔命的,哪里就不如他了。”灰胡又跳了起来。
灰裘将火盆移了移,以免这个莽汉子碰到了它。“你可没有王家血脉,就算了你当了君主也名不正言不顺。”
灰胡又跳了起来,唉声叹气地,倒怪起他老子来了。他紧皱着眉头,眉毛都快接上颊上的胡子了。他忽然高兴了起来,“有了,时下不正是我们的机会么。那个小畜生杀光了他的兄弟,就仅剩他一根独苗了。你说那小兔崽子他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而且,目下,他又没有子嗣,这不正是我们的时机么。只要杀了这个小畜生,他们慕家的血脉就算断绝了。到时那些大臣就算想撇开我们立一个,可是到哪里找人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只要我们得了势,谁敢反对我,我就杀了谁。”
“你别忘了,北边还立着个李牧呢,他还没死呢。”灰裘提醒道。
“那你说怎么办。”灰胡没了法子。
“你就不能去劝说劝说他,他和你可相熟着呢。”
“不成的,不成的,”灰胡摇了摇头,“李牧将军的思想顽固地就像一块铁,怎么敲都敲不开。”
“但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吧,等他进了黄土,天下还不是我们的。”灰裘在计算着李牧的年纪。
“对啊,惹不起难道我们还耗不起么。”想到这里,灰胡不禁笑了起来。
“可是我们的兵太少了,宫中的侍卫又不全听我们使唤,要攻进王宫谈何容易啊。”灰胡又愁了起来。
“所以最近我想建个园子,和大观园一样的。”灰裘盯着他的儿子,笑道。
“我们的宅子不是很大了吗,还建个他鸟的园子。”灰胡嗤笑道。
“园子很大,只有几个人是建不成的。”灰裘继续引导着他的儿子思考。
“要那么多鸟人干什么。”灰胡不屑道。
“你就不能长点脑子?”灰裘愤怒地锤了一下灰胡。
“哦哦哦,我明白了。我们名为建园子,实际上是暗中招揽一批死士。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突然皇宫中多出了很多的强盗贼寇,那小畜生还不手到擒来。”灰胡恍然大悟,不禁对他爹高看了一眼。
“明天你就将消息散步出去,说我要修个园子养病。价钱不妨出高一些,最好能够吸引到远方的人。你就从中选一些精壮的,近处的尽量不要用。不要担心,我们还有时间,惠妃会为我们撑一段足够的时间的。”灰裘吩咐道。
这时,下人报说管刑律的,和管钱粮的来了。灰裘叫他们进来。“你们有什么事。”灰裘问道。“我们是来看望灰胡将军的,今天在殿上,他可把我们吓到了。”“我没事,多谢关心。”灰胡粗鲁地应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人多心了。”管刑律的赔笑着。
“你们过来,有人知道吗?”灰裘又问道。
“我们偷偷摸摸来的,他们都是不知道的。”瘦脸的说道。
“今天在殿上,感谢你们劝住了犬子。我给你们准备了些东西,还请不要嫌薄。”灰裘望了一眼灰胡,灰胡下去了,不久端来两个银盘子,用红布盖着,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管刑律的胖子顿时睁圆了眼睛,“都是下臣的本分事,丞相不必如此客气。”
灰胡揭开了红布,只见两把银光闪闪的匕首露了出来。管刑律的和管钱粮的在惊恐中他们的眼睛变得无限大,面部也扭曲了。灰胡挥舞匕首,管钱粮的脑袋飞了出来,掉在左边的一个盘子里。管刑律的头颅掉在了右边的盘子。最后红布落下,盖住了他们惊悚的脸。
“为什么杀了他们。”灰胡问道。
“他们已经暴漏了,和柳元卯左师茂一样,早晚是一个死。我们杀总比他们杀好。”他两手在火盆上来回搓揉,“既然君上要做给我看,那我也做个一模一样的给他看看。”灰裘终于显出他的狠厉来了。
“这两颗人头怎么处置。”
“就挂在那棵梓树上,还是同一处枝桠。”
“他们的尸体呢。”
“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对了,还有赶车的马夫。”
梓树下静悄悄的,刚刚被挂了两具尸体,现在又挂了两颗头颅。一根绳子缠着他们的头发,另一端缠在枝杈上。梓树下面,停着两辆马车,但马已经不知去向了。从头颅上流下来的血滴滴答答地打在马篷上,奏着最血腥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