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尸体在梓树上吊了一夜,树下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李逐仙的杀人手法很高明,只是从里面断了他们的经脉。他们没有痛苦,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当他到了住处时,苟苍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他站在那棵梧桐树下。
“事情办妥了吗。”苟苍转过身来,露出了他的面容。
“完全按照你的要求。”
“哦?只是将他们杀了吗。”
“你只要求将他们杀了吗。”
“那还远远不够。”
“所以,他们的尸体挂在了那棵梓树上,灰裘肯定能够看到他们。”李逐仙说道。
清晨时分,宰相府邸的门开了。但灰裘并不在车里头,里头坐着他的儿子灰胡。灰裘最近说自己感了风寒,头昏脑热的难以上朝,就让灰胡代了,国君也是批了的。初秋的早晨有些冷,马车里生起了火,烘的里头热腾腾的。这并不是说明灰胡很怕冷,在他在起己国北境作战的日子里,即便是冬季,他都敢裸着上身训练。所以,马车里的火并不是为了暖人,而是为了暖酒,看炉子上的酒壶就知道了。
最近他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他在马车里并不是安安静静的,纵使双手击打着膝盖,嘴上还骂骂咧咧的。“慕景止这个小畜生。”他打了一下车壁,又喝了一杯。一路走,一路喝,已经记不清喝了多少杯,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忽然,他踢翻了炉火,人也从里面跳了出来,将衣服一脱,露出多毛的胸膛。他的身子踉踉跄跄,打着一套不知名的拳法。他叫道:“小杂种,我一拳便断了你的肠子,一脚就将你踢到天上去。摔下来,哈哈哈哈哈哈,活活摔成一个大傻瓜。”
好像慕景止被他踢到了天上,正好他斜眼往天上瞧,便看见了那棵梓树上挂了两个人。他摇了摇脑袋说道:“天上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又有两个挂在树上了。”他指着在一旁收拾火炉的马夫说道:“你个没手脚的,你给本将军看看,那树上是不是挂了两个人。”
那个马夫跑到那棵梓树上一望,回头说道:“将军,那上面确实有两个人。”“你给我爬到树上去瞧瞧他们的模样。”马夫得了命令,拼命往梓树上爬,爬到枝桠附近时,他吓的魂飞魄散。“将军。”他哆嗦道,“上面有一个三角额头,扁鼻,长嘴,好像我见过啊。”
“柳元卯?你再给我仔细瞧瞧。”灰胡急切道。
“是的,是的。将军。就是柳大人,前几天还在府上见过的。”马夫叫了起来。
“还有一个呢。”灰胡催促道。
“这个人长的好奇怪,好像老鼠的眼睛安在了老虎的眼眶里,不知又是哪一位。”马夫仔细察后,说道。
“应该是左师茂无疑,你摸一下他的下颚是不是有些短,但特意留了长胡子遮掩。”马夫听了灰胡的话,胆战心惊地摸了第二个人的下颚。“是的,是的,将军。我还以为他没下巴呢。”马夫一惊一乍地说道。
“你把他们两个放下来。”灰胡命令道。
“将军,他俩挂在树上,我一弄,担心他们掉下来。”马夫为难地说道。
“没用的废物。”灰胡这时酒醒了,他翻身上树,像拈小鸡一样将那两具尸体抓了下来。“我看这朝会不去也罢,你将这两具尸体交给那小畜生。”
“谁。”马夫仔细听着。
“慕景止。”灰胡吼道,将马夫吓软了腿。
上朝的时候,只见朝堂之上跪了一个人。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正在小泣。哭的声音不大,地上倒像下了小雨,可见他哭的多么真,多么拉心扯肺。“微臣李宰福何德何能,竟受王上这等怜爱。王上在上,请受小的一拜。”这个跪着的人就是李宰福,一个从武当山上跪下去的太监。他对着王上一拜再拜三拜。不停地拜着。好像可以永远拜下去似的。慕景止仔细看着殿上官员的举动,他愿意在这时候明察秋毫。“好了,不要再拜了。自今日起,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归你管了。你可要用点心。殷总管平日怎么干的,你就怎么干。不懂的,多向殷总管学。”慕景止说道。李宰福又拜了三拜下去了。
这时,有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招呼,殷总管叫他进殿来,那小太监又细细碎碎跟他说了一些话。殷无灵又将话讲给了国君听。慕景止说道:“将他们抬到大殿上来。”不久,柳元卯与左师茂的尸体就被抬到了殿上。
“这两个人是谁。”慕景止故意问道。“回王上,是柳元卯学士和左师茂学士。”“这尸体是谁发现的。”“是灰胡将军先发现的,据说他们被吊在一棵梓树上,是灰裘将军早上要上朝时发现的。”“那灰胡将军怎么没来。”“据灰胡将军的马夫说,昨天晚上灰胡将军酒喝多了伤了身体,又见了两位学士的惨状,胃里不舒服就没来上朝了。”
“哦?一个二十年戎马的堂堂大将军竟怕了两具死尸,这是让其他几国看我们起己的笑话吗?去,将他给我传了来。我倒要看看他是真不舒服还是心里有鬼。”那几个侍卫领命去了。
“柳卿与左卿是我们起己朝廷的中流砥柱,不可或缺的良才。平素也很少得罪人,怎么突然之间就死了,莫不是近来结了什么仇家?诸位大臣,你们可有眉目。”慕景止问道。
“估计是夜路走多了,被鬼收走了。”蓝秀老讥诮道。
“蓝秀老,休得乱言。两位学士一生忠耿,他们尸骨未寒之际,怎么还能受此诋毁。”说话之人原来是管刑律的,他的痛心疾首晃动了他脸上的肥肉。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蓝秀老的红鼻子顶着管刑律的人的鼻子,这样望下来两人身高竟差不多。
管刑律的骂了一句蓝胖子就不说了。
“两位学士定是为奸人所害,还望君上为之作主。”管钱粮的义正辞严的说道。
“我看还是查一查的好,以免冤枉了好人。”管刑律的望着蓝秀老,特意拖长了好人两个字。
“难不成是我了。”蓝秀老说,“肯定是我了,是我左手杀了柳元卯,右手又是了结了左师茂。然后我用自己的腰带,费力的爬上树,再将他们两个挂在梓树上。是不是。”他先是装作爬树的样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裤腰带。然后将左手往上一提,好似挂了一个人,又将右手往上一提,又挂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你肯定雇了一个武艺高强之人。”管户籍的说话了,他的身子很高大,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蓝秀老。
“怎么的,就想欺负一个老人。”谋允元跳了出来,要和管户籍的比划比划。他使劲瞪着眼睛,脸上凶相毕露,没人以为他是一个学士。
“还请君上裁夺。”管溪元说道。
“要说是武艺高强之人,莫非有人贼喊抓贼。”慕景止笑道。
“哪个在栽赃我。”殿外一个声音吼道,随后一个魁梧汉子跳了进来。“原来是灰胡将军来了,方才只是孤随口说说罢了,还望将军不要当真。”“王上之言,微臣岂敢当真。”“听说将军早上伤了胃,不知现在好了点没有。”
“微臣戎马半生,身上处处是伤,这一点又算的了什么。倒是有些养尊处优的,可是要死要活的了。”他望着慕景止。
“将军没事就好。孤还以为将军被两具尸体吓破了胆呢。”
“区区两具尸体又算的了什么。我跟着李牧将军多年,我长矛上挂的头颅数不胜数,不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兔崽子能够想象的。”他又盯着慕景止,似乎是说给后者听的。
“将军有如此胆魄,寡人的北境无忧矣。寡人常思及将军功绩,恨不能与将军一起战场拼杀。本缝制了一件战甲,但想自己长居庙堂之上,只是浪费可惜了。所以今特意赐给将军,将军给试试大小尺寸如何。”慕景止令几个太监搬来了那具白色战甲。
灰胡一望见那具战甲,顿时红了眼睛。原来那哪里是一件战甲,只是昨日慕景止所穿的白袍罢了,袍身上血迹殷殷,又将气氛带到了昨日那个下着小雨的正午,还有陈怨掉落的头颅和被腰斩的尸体。
灰胡气的须发皆张,脸上的胡须像浸了水一般,膨胀了起来。他高喊道:“黄齿小儿,真是气煞我也。”殿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还好管刑律的抱着他的腰身,将自己拖在地上,又有几个抱了他的手脚。若不是苟苍出现在大殿上,灰胡可要将天捅破了。
“灰胡将军怎不试试?可还满意?”慕景止坐在王座上,俯着身子说道。他在明目张胆的挑衅。
“这样的朝会,不来也罢。”灰胡抖了抖身子,将身上压着的人赶开,管刑律的掉在了地上。灰胡正在气头上,踩过管刑律的身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