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荃久久没有说话,乔棣牵着她离开舞池,走进了一个无人的包间。乔棣把慧荃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一旁,双手十指相扣,放在乔棣的膝盖上。
慧荃如何也想不通乔棣怎么会和自己告白,在这样的日子里,和这样的自己。
乔棣的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慧荃的虎口,温声细语地说:“你有什么想问的,都放心大胆地问。既然我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已经做好了和你坦诚的准备,你不要有所顾忌。”
慧荃抬起头来,看见乔棣的眼睛含着灯光,熠熠生辉。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向我告白?我无权无势的,和我在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处?”慧荃费尽心思斟酌自己的发问。
乔棣先是笑,然后靠过来在慧荃的额头留下一个吻。
“我已经足够强大,为什么还要求好处?”乔棣双手都握住了慧荃的小手,不轻不重地捏着。
“你是喜欢我?从什么时候?”慧荃看着乔棣在捏自己的手,觉得这种情场老手真是太可恶了,只是牵个手,却感觉比亲吻和拥抱更撩人。
乔棣略思索,在他决定向慧荃告白时,就想好了自己要坦白的一切。
“很早,原本我以为是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但刚刚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个变态了。”
“那是什么时候?”慧荃不禁来了兴趣,连语调都有些高昂了起来。
乔棣笑了,心里想,这小丫头听到他说自己是变态竟然这么开心?不由露出宠溺的笑容。慧荃看到了他的笑容,感觉自己的心脏不是激烈的跳动,而是热到融化了。
“1935年,我刚到广州,经过康家,看见有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在学着跳恰恰。”乔棣缓缓道来,看见慧荃的脸色忽变,他知道慧荃回想起来了。
那时候的她,穿衣打扮还很土,于是乔棣接着说,“那个小女孩,瘦瘦矮矮的,不过舞步倒是有模有样的。”
慧荃伸手捶他的胸口,被乔棣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笑出声来:“怎么啦?生气了?”
“你可真是‘变态’,那时我才十三岁!你竟然会,会有哪样的的想法!”慧荃有些难以置信,那时乔棣可能也就刚刚从康桥毕业回国,如果真的是对一个小女孩动心,那可真是令人寒颤。
乔棣牵起慧荃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也害怕啊,那时我可是个纯情是青年,要不是这些年陪你成长,发现自己越陷越深,竟然没有发现这些都是爱情惹的祸。”乔棣深深地看着慧荃,盯着她呼吸急促。
慧荃别过眼去,语气听起来带着兴师问罪的意味:“你身边不是女人不断吗?什么长情衷心的话,我可不信。”
乔棣动作一顿慧荃便感受到了他的心虚,回过头来瞪他。乔棣怀着歉意地笑,说:“你知道的,生意上的事总需要逢场作戏,而且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又亲了亲慧荃的双手,用可怜汪汪的眼神看着慧荃,“我希望你理解。”
慧荃尽管心里不悦,但她知道不管是商场政局,都和情场有许多牵扯,没有什么需要过多计较的。
“我理解,所以你先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要不要接受你的心意。”慧荃试图将手从乔棣的包裹中抽出来,却毫无办法。
“还要考虑?”乔棣俊眉一皱,撇撇嘴角,慧荃以为他要松开松手了,他又说,“那你现在考虑好了吗?”
原本严肃脸都慧荃差点失笑,抬起他层层扣住的自己的双手,伸到乔棣面前,一板一眼地问他:“这就是你的绅士风度?”
“你现在和我讲话都不那么恭敬了呢?”
“那乔先生是想要我做你女朋友还是女仆?”慧荃趁他刚才的分神,迅速把手抽出来,闪身站到沙发后。动作之迅速,把乔棣实实在在地逗笑了。
慧荃实在不是很跟得上乔棣的节奏,现在只想离开这间屋子。她往房门口走,乔棣快速起身拦住了她。
“你问完了,该我问了。”乔棣一脸严肃,慧荃本想告诉他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上,但她又想听听自己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
“你说。”因为自己面前的,是喜欢自己的人,慧荃也不顾忌什么礼仪,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
乔棣见她如此,也跟着做起了同样的动作,引得她皱眉自己却高兴了。
“你和彭于博是不是在一起过?”乔棣语气听起来是波澜不惊,但是他自己忍得多辛苦。
“什么?”慧荃疑惑不解。
那时一个大雨忽来的秋日,孟知龄在郊外友人家参加聚会,拜托了闲人乔棣替她去女中接小侄女。司机把车停在爱德华女中门口,天还飘着小雨,乔棣打开伞下了车。
慧荃站在校门口,挥手告别有司机来接,要回家参加饭局的陈懿范。抬头看看空中飘荡的毛毛雨,秋风吹得她有点冷,赶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孟慧荃同学!”一只伞遮住了慧荃的视线,她目光下移,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鼻梁上架着眼镜的男生。
慧荃记人的功夫不好,一下子没认出对方是谁,好在对方还穿着校服,左胸口的校徽下别着班级姓名。
原来是隔壁育英男校羽毛球队的队长彭于博,之前育英要和全广州的学校打比赛,没有啦啦队所以来爱德华请求支援,陈懿范兴致勃勃拉着慧荃去报名,结果陈懿范因为运动神经太差落选了,而慧荃因为练过舞蹈,身形优美,一下子就被选上了。
其实只有羽毛球队的人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的队长对这个女孩一见钟情,才以权谋私将她留下。
“彭于博同学,你好!”慧荃向他露出礼节性的微笑,少年却因此害羞了。
彭于博挠挠后脑勺,认真地邀请慧荃:“孟慧荃同学,落雨喇,我送你返屋企啦!”
姑姑说过,不能伤害一个热血青葱少年的好意,尤其是在他长相不赖的情况下。慧荃不敢苟同。
“我哋都未必顺路呢?”
“你屋企唔系喺长乐路嗰边呀?我屋企喺抚骚路,系一个方向嘅。”彭于博说。
慧荃表示疑惑:“点解你知我屋企喺长乐路?”
彭于博一下子脸红了,他不好意思地说:“你哋啦啦队唔系填咗个人信息吗?唔好意思,我瞄咗你嘅信息?”
慧荃了解了,倒是担心他会尴尬,安慰他:“冇事,你系啦啦队队长吖嘛,关心大家冇咩要道歉嘅?”
这话看似简单,但慧荃已经有了拒绝彭于博示好的意味。只是少年还处在得到女生安慰的快乐中,怎么会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呢?
“噉我哋走啦!”彭于博将雨伞偏向慧荃那一侧,两个人并肩向前走,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黑轿车。
乔棣嗤笑,觉得男生的把戏幼稚,但自己却没有勇气上去把人拉回来,反正又不是自己什么人。他当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吃醋生气,只是上车后,叫司机慢慢跟着两人,自己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