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安妮,当安妮听到惩罚两个字的时候——
嗯。退出游戏。确……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毛球,要是自己现在下线的话,它是不是会一下子掉地上……安妮想了想,盘腿坐了下来。
好了,退……
大晚上的把它一个人丢在这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安妮犹豫着,对于未知的恐惧和责任心在她心里斗争着。
这是游戏,游戏!游戏……所以下线也没什么……
可是怀里的小毛球暖乎乎的,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着。
好吧。好吧。她认命般地继续前行着,努力想找到山壁或者什么山洞好靠一靠,躲一躲——虽然比起雪原,山洞里的野兽可能会让她死得更快。
好吧,在这个惩罚来之前,要是走得快一点,说不定受到的影响会小一点。
“嗷……”怀里的小毛球张开尖尖的嘴巴叫了声。
“你醒啦。”安妮笑道,伸出手指去逗弄它的鼻子,小狐狸呲了呲牙,她又咯咯笑出声。
小毛球跳到雪上,突然往反方向狂奔,很快雪地上除了一长串梅花印外,就看不清它在哪里了。
“哎……你去哪里?”安妮跟了上去。
“嗷——”那是一声尖利的叫声,安妮吓了一跳,振翅一飞,奋力地追了上去。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现在有危险的并不是它,而是自己。
最开始是像离自己很远的天空传来了雷声,随即立马就扇来一阵狂风,几乎要把她的翅膀吹断。
当她一回头,就看到滔天的雪浪就像巨人手里抖开的毯子一样劈头盖脸地朝自己涌来。
这是什么鬼啊!!!
那个惩罚,那个惩罚,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游戏啊!!!
她心跳如鼓,微微张大的瞳孔里突然又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危险——!”安妮尖叫道,翅膀使劲一挥,扑向了正回头看她的雪狐,紧紧地将它护在自己的身下。
也正是在这一刻,她被雪砸晕了脑袋。
真是麻烦的精灵。
那小小的毛球跳了出来,抖了抖毛,竟慢慢慢慢地变大,直到那汹涌的雪堆慢慢慢慢只有它身子的三分之一时才停了下来。
真是麻烦……它又嘟哝了声,然后一头扎进雪里,尖尖的嘴巴来回试探。不过这雪来得奇怪,一点也不像平常的雪崩,说不定还不止这一波。
嗯,在这。咦,她的翅膀呢?翅膀呢?
雪狐抖了抖耳朵,随即也管不了那么多,叼起安妮就跑。
人们叫它白鬼,也叫它雪神。
有白鬼出现的地方,必然会有雪崩,会有死人;但有雪神在,一定会保护幸存的人生还。
其实它们从来都是一样的,都是自己。它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都是自己,那帮人却态度截然不同。
曾经有吟游诗人和剑士收留过它,雪狐的名字也因此流传,这是个新的名字,新的身份,和那个阴暗可怕的白鬼或者什么莫须有的雪神都没关系。他们一起度过了快乐的时光,可是人终将会有一死。
开始,是剑士,他浑身是血,死于一次酒馆的决斗。吟游诗人抱着它,奢侈地为了他点了一晚上蜡烛,站着站着,一晚上只说了一句话:“再也没有像他这么蠢的人了。”
后来是吟游诗人。他和它见过的各种死法不一样,安详地躺在床上,柔和地看着它,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皮毛,直到最后无力的垂下。
过了很久,它才理解,这就是寿终正寝。
而等他们死后,等他把他们埋在深深的雪窟中之后,雪狐这个名字仍旧逃不过白鬼的宿命——“见过雪狐的人都死光了”。
它已经累了,这是第多少个想来杀它的人,它已经不记得了。它杀了多少他们的同胞,它也不记得了。
以往,吟游诗人给它轻轻哼的安眠曲是它最喜欢的,现在却一想到便噩梦连篇。
它已经累了,只想等她动手,让它好永远休眠。
身后的雪仍旧铺天盖地地砸着,雪狐却好像回家一样跑得顺畅,凛冽的空气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让它庆幸自己还能呼吸得到。
她没有动手。它也没有。
那么送她回去吧,也是时候应该面对自己了。
巨大的城墙上,打着瞌睡的守夜人们突然被一阵大风刮倒在地。
“见鬼。”睡得最浅的一个迷糊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足有自己脑袋,不,也许还更大的眼睛,黑洞洞的,直勾勾的……
他瞪大眼睛,晃了晃旁边的同伴,喉咙就像被棉花塞住了一样。
同伴睡得正酣,刚想给他一拳,觑见那庞然大物,登时狂叫着朝后跑去,跑着摔着爬着,那动静把所有人都闹醒了。
不一会儿,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城头很快就空了,只剩下最开始那名守夜人。
他哆嗦着爬向巨钟,脸上是湿的,裤子也是湿的。
“咚——”
“咚——”
“咚——”
那守夜人的使命完成了,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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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崩朝安妮后脑勺砸过来的时候,安妮就被强制退出游戏了,据说是游戏为了保护玩家精神和身体健康弄出来的保护机制。
“真是的,要是这样的话,还弄什么惩罚,还这么夸张。”安妮颇有些赌气地把设备往身旁一丢,随即拿了张纸开始涂画脑袋里的想法。
自从上次把稿子交了之后,她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动过笔了。可能是一直没有找到触动自己的东西吧。她叹了口气,在之前那篇以前,也一直是这种状态。
乱写了一通之后,她把笔一丢,决定还是和祁鸣煲电话粥。
“喂,你在干嘛呢。”她问。
电话那头传来很响的呼呼声,安妮掏了掏耳朵,把手机开了免提丢床上,等着那声音结束。
过了会,那声音没有了。
“喂?”是祁鸣懒洋洋的声音,“我吹好头发了,爱妃找我有事?”
“没事啊,”
“那我挂了。”
“哎哎!你怎么这样!”安妮没好气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你可拉倒吧,有事快说,我还要写练习。”
“唉……你们都好努力,我……”安妮只想着以后想写东西,想写故事,但是对眼下,却一片空白。
“挂了。”
“别别,事情是这样的!”
安妮絮絮叨叨地说着那只狐狸和雪崩的事情,一开始祁鸣只是似乎心不在焉地偶尔嗯一下,后来听到她被砸晕强制退出的时候,突然狂笑出声。
“别笑了……”安妮郁闷道。
“那你为什么不上游戏看看,肯定有什么重要的故事线索,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惩罚。”
安妮都能想象出祁鸣说到“恐怖”时,憋笑憋得表情都扭曲的样子。
“我知道,”她有些惆怅,“我就是不敢……有点害怕,这个展开,有点太……”
“嗯……也是呢。”祁鸣道,“要是说放弃这个任务,倒也未必不是你会做的事。”
“突然这么郑重都不像你了。”安妮笑弯了眼。
“好嘛,”祁鸣道,“但你是个胆小鬼,可不敢做出在雪崩下冒死护住只小动物的事。”
“说得我真无情……”安妮嘟哝道。
“好了好了,没耐心陪你这个自我意识强烈觉醒的家伙聊天了,去玩你的游戏。”
“好吧好吧。”安妮笑道,“好好学,以后等你包养。”
“哎,安妮。”祁鸣突然说道,“我最后说句话。”
“我一直觉得,其实你是个很勇敢的人。”
安妮手中转着的笔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
“比如,染头发。”
她笑出声来,骂了一句:“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