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妮说了会尽她所能,但是在伽罗叶掀开帐篷的帘子的时候,还是差点没忍住就吐了出来。
伽罗叶看了她一眼,给她拍拍背,顺了顺气:“没事,你要是受不了,在外面替我守着,帮我端个水递个信也好的。”
安妮摇摇头:“总是要适应的。”
伽罗叶点点头道:“也是。那你可得忍住了,要是实在不行,先找个借口出来。”
“嗯……”
“那你再深吸口气?”
安妮依言深吸了口气,随后跟在伽罗叶身后进了帐篷,帐子里夹杂着汗味、血腥味、体臭味,甚至还有种发酵的酸味。即使安妮屏住了呼吸,那味道还是一个劲地往鼻子里冲锋。
不行了……这味道也太……
胃酸一阵不争气地上涌,直接泛到了喉咙眼,安妮拍了一下伽罗叶的肩膀,连忙跑了出去。
“呕……咳……咳咳……”
“被熏吐了?”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但是安妮腾不出嘴说话,只是一阵接着一阵地吐。
“我的天……呕……”
“你这反应比我当初大很多啊。”阳啧了一声,“你先吐着,我给你找水去。”
“谢……咳……呕……”
这场面实在太不忍直视,过了一会儿,阳一手端着碗水,一手拎着个铲子:“只能给你那么多了,一个奴隶如果待遇太好,我们也不好说。”
安妮点点头,她心里已经十分感动了,赶忙接过那只破碗,仰头就灌了好几大口。
“呕……”
结果那水刚下喉咙,立马更强的恶心感返了上来。
阳挠挠头,有些不解道:“难道你们精灵连肠胃都比一般人娇弱?”
这是什么话?接连的恶心呕吐让安妮逐渐暴躁起来,她看了眼状态,上面赫然写着中毒。这一眼,差点没把她气晕过去。
安妮抹了抹眼角,撑着虚弱的身子问道:“这个是用来把……藏起来的吗?”
“嗯……”阳摸了摸鼻子,暗自思索,这会儿一不小心把兄弟的女朋友给搞得上吐下泻了,等会会不会被绝交。要不然还是……弥补下?
“要不然还是我来吧。”他有些歉疚道,“不好意思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
也许还真存在种族天赋之类的,安妮想到,比如这个肠胃功能。
“呕……”
阳听着那哗啦啦的声音,不由自主往旁边移了移,底气不足道:“铲子我给你放这了……”
安妮又吐了一阵,正想说点什么,抬头一看,身边除了一把铲子,居然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她心里窝着一包火,但转念一想,人家也是好心好意,就只好咬着牙挥起铲子埋着呕吐物。
埋着吐着,埋着吐着,中间伽罗叶出来过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从身上的小包包里摸出一把草叶,让安妮嚼烂了含在嘴里。这下虽然好多了,至少不吐了,但是胃里一阵阵恶心还是挥之不去,手脚也软绵绵的。
呕吐物才埋了一半,一个阴影笼罩住安妮,安妮撑着铲子抬起头。
“是在给伽罗叶帮忙?你这个奴隶不错。”
安妮皱了皱眉,这个人夸起人来完全让对方舒坦不起来啊。她俯了俯身子,笨拙地行了个礼:“大蛇。”
大蛇被她这一礼逗乐了,摇头道:“我一个兽人行的礼都比你好。”说着,他又冲着安妮行了个礼。
这是个标准的贵族女士的行礼,腰杆笔直,脸微微侧向一边,肩膀下沉。
“你……”安妮张了张嘴,有些吃惊。
“我的母亲是精灵。”
安妮的嘴张得更大了。
大蛇微微一笑:“高贵的精灵怎么会看上粗鲁的兽人呢?你是这么想的吧。”
安妮摇了摇头:“所有爱……”
“我的母亲不是自愿的。”
安妮尴尬的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有些局促。
“但是她却一直带着我,承受着屈辱和流言蜚语,直到有一天,她和族人外出采集的时候,看到了一小支正在洗劫人类村庄的兽人。”大蛇从安妮的手里拿过铲子,自然地开始帮她埋起了呕吐物,丝毫没有嫌弃的样子,“她认为,只有在兽人那里,我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战士,才能实现我的梦想。”
安妮飞快地从头到脚瞄了一眼大蛇,在人类中,他恐怕已经是身材非常高大的了,但是这样的体格,也不过一个普通纯种兽人的一半。
“我一开始很开心,跟我的母亲告别,飞一样的去拥抱我的族人。”在说到“我的”的时候,他咬了个重音,似乎像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我想后续你也猜到了,我这样的小个子打得过谁呢?”
“但是你比他们更聪明更灵活。”安妮安慰道。
“是的,我靠着这些的确赢过几场决斗,但是——”他下巴朝着帐篷抬了抬,“你看到了里面什么样了?不,你可能只是闻了个味道就出来了。”
安妮的头埋得低低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没事,我看的第一场决斗,输的那个兽人头骨被捏碎了,我反应跟你几乎一模一样。”
安妮的头埋得更低了,这个大蛇真的是在安慰人么……越听越觉得自己真是废物……
“我们没有药,蛇部什么都没有,只要是决斗,就是在或多或少地找死。哪怕我今天赢了比赛,照样可能因为伤口溃烂死掉。”他低低地说道,“当然,那些勇猛的兽人是不会在意这点小伤的。”大蛇嗤笑了一声,安妮也跟着干笑。
“说得太多了。”他拿铲子在地上拍了拍,把土拍实,“可能因为你也是精灵,一不小心说得就多了些。铲子我带回去放好,你也没必要一上来就对自己……”
“大蛇,我……我有些事情想问您。”安妮壮着胆子问道,“为什么,兽人会突然反叛,会背叛人类联盟。”
铲子被轻轻插进土里,大蛇倚着铲子凝视着安妮,他仔仔细细地从头发丝到安妮脚上的缎子鞋都打量了个遍,突然笑了出来:“精灵,你是故意被俘的。”
安妮的手抖了下,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看起来是不是苍白无比,但她的腿的确在微微发抖。
“告诉我,精灵,你是人类联盟的奸细吗?”
大蛇提起铲子,重新朝安妮一步步走了过去。
即使他在兽人里算是矮小的了,但和安妮比,仍旧是庞然大物。体格上的差异,给安妮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精灵是自由的。”安妮拼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联盟外的精灵的确是自由的,”大蛇慢悠悠道,“你呢?”
安妮的心跳快得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必须要赌,如果不赌,自己从一开始就没必要留在这里。
“我们是森林的儿女,如果失去了自由,就是人类的走狗,被圈养的宠物。”
大蛇微微一笑,又上前走了两步。
那笑容让安妮不寒而栗,汗毛直竖。她强忍着惧意,又加了一句:“但是自由是需要筹码的,忍辱负重有时候是必须的。”
果不其然,大蛇停住了,他扯起一边嘴角,似乎是回心转意了:“到我的帐篷里来,你想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