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父子,身处异地,分别去看了自己的母亲。
礼来到墓前,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花,所以什么都没带。他一个人来的,从小到大独来独往惯了,看望故人当然也是。
没有墓志铭,简单的写了个名字。她走的突然,潦草下葬,以后还是要整修一下。他跟十年前在医院一样没有掉眼泪,死亡是自然法则,人们却为着一个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撕心裂肺。而这份伤心,在这个时代越发不值钱了。
压下心里淡淡的苦,他摇了摇头,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墓园没有人,太阳很温润,远处还有鸟鸣。天很蓝,云很白,美的像一副不真实的画。
回去的路上,意外看到了晴。两人皆愣了一下,随即释怀,互相道了几句便擦肩而过。生命像是一个奇妙的线条,人们无法跳脱,彼此被牵连着,谱写出一个一个的故事。
这一头,他也来到了公墓,由哥哥带着找到自己的母亲。
“来看看吧,你儿子现在过的挺好的。”
他放了一束康乃馨,没有什么原因,迟来的孝心而已。他母亲是个可怜人,此刻站在墓前,脚下的小草随风飘摇,一如他母亲任人摆布的一生。
那天喝着酒,哥哥对他说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你母亲是杀手组织的一员,精通药理,擅长杀人于无形,因此很得重用。一次和同伴出任务的时候不幸被捕,在受人威胁的情况下不得不把毒药注射进同伴体内,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可回到组织后的生活就完全变了,要知道,一个人在群体里被孤立是很可怕的。你母亲是杀手,也是女人,在崩溃之际父亲出现了,让她离开组织,成为自己的人。”
“首席私医的位置没人敢动,父亲在交易的过程中经常受伤,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慢慢好上了。但当能带给他利益的女人出现时,他选择了金钱,选择了抛弃你们母子。”
“你母亲走的那天,他亲自出面,将她体面的下葬。这份感情的质量不好说,也许他真的付出过真心,虽然没有负责到底。”
他叹口气,活了半辈子,曾经耿耿于怀的没必要再揪着不放了。
“回去吧。”
“就这么走了?”
“要么,你再跟她聊会儿?”
“…”
回到家,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盒子。外表很漂亮,纹路也很精致,只不过在这儿放了很久,有些落灰了。
“这是什么?”
“魔盒。”
“嗯?”
“魔盒。”
“你在逗我玩儿呢。”
“爱信不信。”
他伸手拿过盒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没什么特别的,摇一摇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里面是什么?”
“你猜啊。”
他挑眉,笑的很欠扁。
再摇一摇,的确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哥哥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的眼眸里有些失望。
“原本期望很高?”
“我想也没有很高。但总归是有好奇的。”
“让你失望了。”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拿过盒子盖好放回床头柜。
这是几十年前,他送给梅的那个盒子。当时她看到漂亮的外表很高兴,原以为盒子内的东西会更惊喜,没想到却是空空如也。
“世人都一样啊,对未知充满好奇。当收到的回馈与自己的期待不成正比的时候便恼羞成怒,或愤愤不平。他们到底在不满什么呢?”
暗自笑了一声,或是自嘲或是悲哀,他这一生忙忙碌碌也终究是这样了。
“哥。”
“嗯?”
“你说如果继承父亲公司的人是我,今日会是什么局面?”
“就你的性子?不倒贴就不错了。”
“那如果,——你是被抛弃的那个呢?”
“我不知道。我痛恨流离失所,更不愿被人看低,也许我会拼了命的给自己闯出一条路吧。”
“还真像你。”
“可惜,很多事情的开头我们无法主宰,而一件事的开头,就已经兑现了它的结果。”
“我看过一句话。非善起不得善终,可谁又能说,自己今日的局面是善是恶?”
“也许我们都是孤儿。”
江面上,两人站在甲板,迎面斜阳飞鸟,相视而笑,对酌成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