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一团漆黑,坍塌成废墟的三间屋子,倒在一片皑皑白雪里,黑与白对比强烈。
触目惊心。
她在火里撕心裂肺的呼救时,这庄子里的人,全在看热闹吧?
可知,她没死?
阮贞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唯有眼底怒火腾腾。
两个丫头瞧见她挂着寒霜的脸,心中直发怵。
“小姐,这儿有什么好看的?死过人的地方,怪渗人的……”胆小的翠莺,缩着头,拉了拉阮贞的袖子。
唉,她家小姐怎么啦?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胆子大得像男人,眼神瞧着更可怕。
“是呢,小姐,这儿没啥好看的,天也怪冷的,咱回去吧?”翠玉也说道。
阮贞没理会丫头们的劝说,而是绕着屋子查看起来。
没多久,她便找到了可疑物。
一只,她趁着丫头不注意时,抛进废墟里的金手镯。
那是刚才,她悄悄从阮大夫人身边那个嬷嬷的身上,“顺”来的。
既然查不到证据,她何不做一个“证据”?
“咦,那屋里是什么?”阮贞手一指,“是一只金手镯呢!我记得,泠姐姐和她奶娘从不戴金饰品。可那儿,怎么会有一只金手镯?”
两个丫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从坍塌的窗子后,果然看见一只金光灿灿的金手镯躺在白雪里。
赤的金,白的雪。
十分的耀眼。
“好奇怪呀。”翠莺说道,“那儿怎会有这种金手镯?”
“翠玉,你去请大夫人和三小姐过来,这事儿得报知她们,让她们查一查原因。”阮贞对翠玉吩咐说道。
阮大夫人心中有鬼,将阮泠的后事全扔给了三夫人管,但阮贞偏不让那母女俩得清闲。
她要借她们的手,杀她们的人!
翠玉应了一声,小跑着喊人去了。
阮贞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院中的梅树下候着。
她记得,起火的时候,这儿站着一个白衣人,那人无动于衷看着阮泠被火烧死。
那人究竟是谁?
听到阮泠在屋里撕心裂肺的呼救命,却冷血地转身离去?
……
翠玉担心阮贞等得久,身子受寒吃不消,一口气跑到了阮大夫人的住处。
阮大夫人正在屋中装病,拢着袖子烤着火,听着嬷嬷说这上元县的趣事,忽然听到翠玉的汇报,吓得坐正身子。
阮如月陪坐在一旁,听到这消息也是大吃了一惊,忙拿眼神看向她娘。
阮大夫人必竟是经过大事的人,惊吓了一瞬后,马上平复了心情,平静说道,“知道了,你且先去陪着你家小姐,我一会儿就到。”面对没有势力的三房的挑刺,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翠玉施了一礼,离开了。
阮如月飞快走到门帘边,瞧见翠玉走远了,这才敢问阮大夫人,“娘,不会有什么事吧?那屋里怎会有金手镯?”
阮泠很穷,别说金手镯,连金耳环也没有的,而阮泠的奶娘则更穷,银子首饰都买不起,一直用铜簪。
阮大夫人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她站起身来,“去看看。”
……
就在阮贞等着阮大夫人前来时,小院门那儿,传来靴子踩积雪的“嚓嚓”声。
声音缓缓。
阮贞忙回头去看,看到来人,她十分的意外。
这是两个年轻的世家公子。
年纪约莫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一个着青衣,外罩灰狐狸毛大氅,脚蹬褐色牛皮靴子,俊朗的脸上,生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正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脚步踢踢踏踏,显得他心情分外的闲适。
另一人的个子微高瘦些,容颜比刚才那位更加俊美几分,他穿着墨色的狐裘,头发高束于头顶,戴墨玉冠,生有一双狭长的凤眼,看向阮贞的眸光,浮着一丝浅浅的带着促狭的笑意。
阮贞微怔,这二人,怎么来了阮家庄子上?
阮泠的记忆中,没有这二人的印象,但阮贞认识他们。
穿青衣,一脸神采飞扬的,是南安老郡王的孙子,莫子煦。南安老郡王原本只是国公,因为十五年前儿子媳妇都死于守卫疆土的战役中,加上莫家几代人都战功赫赫,皇上追封南国公战死的儿子为南安郡王,封孙子莫子煦为郡王世子。
仗着家势显赫,莫子煦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另一个墨衫人,便是当朝人见人恨,人见人怕的宁王萧珩。
萧珩是由当今皇后抚养长大的,生母是西秦国送来的和亲公主,生下她不到一月就得了妇人病去了。
他是先皇最小的孩子,和当今天子的关系,十分的要好。
有皇上护着,有皇后宠着,在赵国,萧珩想横着走,便横着走,想竖着走,便竖着走,无人敢管,也无人敢问。
萧珩和莫子煦品性差不多,年纪差不多,又都是豪门子弟,很自然的就玩到了一起,被京城人头疼的称为:“京城双煞”。
阮贞朝二人,遥遥一礼,“阮氏贞娘见过宁王殿下,莫世子。”
翠莺见二位男子气度不凡,衣着华丽,早已吓得白了脸,慌忙问安,“两位贵人好。”
“哟?你认识我们?”莫子煦哈哈一笑,袖子一甩,大步朝阮贞走来。
阮贞不想惹上“双煞”,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院子不大,院子门离着阮贞所站的地方,也才二十来步远的距离,萧珩和莫子煦个子颀长,腿也长,不消片刻,他们便走到了阮贞的面前。
“废墟中落了一只金手镯,一定有故事。”莫子煦朝萧珩笑道,“好无聊,要不要打个赌呢?一千两一赌怎么样?赌那金手镯是谁的。”
“你赢过本王吗?”萧珩的眸光淡淡一瞥莫子煦,轻嗤。
莫子煦一窘:“……”他冷了脸,哼哼一声,“这次我一定赢!”
萧珩却没理他,已将目光移开,转而打量起废墟来。
阮贞垂目立于一旁,心中暗忖,这二人忽然到访,一言一答的,究竟想做什么?
阮贞袖中的手指紧紧握着,微阖着眼,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总不能半途跑掉,他们若揭发,她大不了死不认帐。
她正思量着,院子门那儿,又传来一群人匆匆的脚步声。
“小姐,大夫人和三小姐来了。”翠莺忙提醒。
阮贞转身,望向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