芡河往东流过怀远县万福镇就成为很大的水结,这是由于万福、兰桥、姚山这一带地势低洼、海拔落差过小造成的。在附近方圆数千平方公里地域,类似的水结还有不少。比如,在怀远县褚集、淝河、钱桥、古城一带有北淝河水结,在固镇县、五河县何集、园宅集、九湾一带有澥浍河水结。所谓“水结”,我的理解,就是水在此地纠而为结,结住了,水面滞涨肿大。就像“山结”,例如帕米尔山结,世界上最高的山结,是山在那里纠结了,结住了,那形状能想象出来。水结也是这样。水在当地结住了,久而久之,芦荻荒生,水族潜迹,鸣禽时起,水天一色,格调很是辽远苍渺!
立于寒风中的万福镇北的芡河桥上看水、看冬小麦,你看就是这么妙:桥西是芡河,桥东就是芡河的水结。景观上呢,自然是桥东苍茫,水体浩大,曲曲弯弯的水陆线以上,都生长有郁茂的冬小麦。冬小麦既茂郁,也略见黄叶。小麦专家说,这样喜人的小麦长势,是暖冬天气和良好的墒情促成的,好是好,就是容易头重脚轻,将来易倒伏;治理的办法,是摘去黄叶,再做些“镇压”的工作,就好了。
立在寒风劲爽的高桥上,除了看水结、看麦,还胡思乱想起来。接着上一次关于旱作水田引出的“道理”的联想,现在则由水的通道、“道路”,联想起了他水、他“道”。此去往西60余公里,就是庄子的家乡蒙城。庄子钓于濮。濮水在哪里?河南东北部濮阳地域?在我的认知里,庄子和我的祖先之一许由,都是彻头彻尾的逍遥派,对人境功名采取发自内心的漠视态度。现代心理学家,该诊断他们为社会交往的恐惧症吧。但这就是许由和庄周所崇尚的“道理”。老子的家乡也距此地不远,再往西百余公里即是。老子的“道理”又有不同。他对社会有建议,就是顺其自然地去治理,去管理。很明显,庄子的道理我们很向往,但在社会上完全行不通;老子的道理我们很喜欢,可在政治层面又不具操作性;孔子的道理我们很自豪,但它在和基督文化的道理的博弈中却暂落下风,教训深重。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回事呢?
冬小麦是从地中海沿岸的“西方”,经中亚,中国新疆、内蒙古或印度,中国云南、四川传过来的,在神州大地植根抽芽,发展壮大。交流和借用,看起来真是无比无比的重要。但谁又能把冬小麦和某种教义的播传之“道”,在它们西风东渐和南风北渐之初,就明确地敲定、宣传并施行?谁又能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一朝又一朝品得其中的滋味?从数千年宏观视野看这样的问题,这不是“顺其自然”和“无为而治”,又是什么?这不是一种“道理”的轮回,又是什么?果真若此,我们每天尽在涡水、芡水、淝水、澥水、浍(涣)水、沱水、漴水、潼水、淮水边钓钓鱼,吹吹口哨,散散步,艳阳高照,老酒花生米,虾米小泥鳅,又有何不可?就一定大逆不道?就真的丧失了做人的道德底线?哦,“道理”可真是说不清讲不明呢!
过万福镇东向往兰桥去,有些新修的沟渠较惹眼,这一天又正是立春日,枯草覆盖的乡村野河,还呈现着典型的冬季景观,一两幢“单门独户”的农村小楼,门外清凌凌的池塘边,会有一两个留守的妇道人家,荡开薄冰,洗菜濯衣。道路两边的麦田,则有明显的区别:一边苗势旺盛,一边苗情稀落;一边精耕细作,一边土块坎坷、田埂隐约。为什么会这样?这当然都是有原因的。前一种是播种,后一种是撒种。前一种是农民种的地,种小麦前种的又是旱粮,当然精耕细耙、广袤无际;后一种是农场种的地,种小麦前种的又是水粮,自然土块坎坷、苗情稀落。我在无人的路边,面对旷野,撒了一泡热尿。哦,痛快!像那些领地感强的动物一样,在这里留下了我的气味和记号。呵呵,这里都是我的了!不费吹灰之力。
2012年2月4日 怀远县东尚商务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