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乐观主义中最突出的因素,因为青年人会本能地感觉到:厄运只不过是暂时的,永远背时或一直走运都是不可能的。时运总有一天会转变的。
--卓别林
(一)
“人生活在希望之中。旧的希望实现了,或者泯灭,新的希望的烈焰随之燃烧起来。如果一个人只是过一天算一天,什么希望也没有,他的生命实际上也就停止了。”
莫泊桑的这句名言正适用于此时的小查理。
无论人生之路多么艰难,查理都没有放弃成为一个优秀演员的梦想。在经历了千百次的厄运之后,好运终于降临到了这个小家伙的头上。
有一段时间,每逢星期日,查理都会去布莱克默演员介绍所转转。他擦亮皮鞋,刷干净那已经发旧的衣服,换上一条洁净的硬领,殷勤地进入介绍所里等待。由于害羞和些许自卑,他总是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那些衣冠楚楚的“演员”被拒绝。
直到有一次,当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他还恋恋不舍地要走开时,一个管事的职员叫住了他:
“你这孩子来干什么?”
查理红着脸,终于挤出了那一句话:
“你们需要扮演孩子的角色吗?”
对方反问:
“你登记了吗?”
查理摇摇头,因为他才12岁多,从来没人让他登记过。
那天,查理在那里进行了登记。走出介绍所大门时,他像终于卸下了一个重担一般开心,再也不用去那里了。
不久,查理就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一个月之后,他居然收到了一张明信片,背面写着:
“请来河滨大街布莱克默演员介绍所。”
查理非常高兴,他特意穿上一套新衣服去见了大名鼎鼎的布莱克默先生。布莱克默问了一下查理的情况,然后又给查理一张字条,让他去找导演汉密尔顿先生。
汉密尔顿先生需要一个角色--《福尔摩斯》里的小佣人比利。当他看了这张推荐条后,见小查理又聪慧可爱,十分满意,并且还想把H·A·塞恩斯伯里的新戏《吉姆:一个伦敦人的传奇》中的一个孩子角色给了他。
“这出戏的薪酬是一星期2镑10先令,以后演《福尔摩斯》的时候也会拿这么多。”
这笔钱对小查理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但是,他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本正经地说:
“我可得和我哥哥商量一下这个待遇。”
汉密尔顿先生哈哈大笑,对在场的人说:
“喏,这就是咱们的比利!”
随后,汉密尔顿先生又给查理写了一张推荐条,让他去拿新戏的脚本。回来的路上,查理兴奋得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将脚本紧紧地贴在胸前,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命运突然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他要奋力抓住它,并且从此改变它。
雪尼听到这个消息后,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
“要是妈妈在这儿该多好啊,这是我们的一个转折点呀!”
脚本里头的很多字查理都不认识,雪尼都读给他听,并且教弟弟怎样记那些词儿。勤奋好学的查理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记熟了长达35页的脚本台词。
等到排练时,塞恩斯伯里先生惊讶极了,他甚至怀疑这个小家伙以前演过戏。在排练中,查理渐渐学会了舞台表演的基本常识,比如怎样配合时间、怎样停顿、怎样递点子给一个演员等。
《吉姆:一个伦敦人的传奇》试演了两周,但这出戏并不传奇,被剧评家们大加贬低。然而,其中的小演员查理却得到了好评:
“幸而有一个角色弥补了它的缺点,那就是报童桑米。这出戏之所以招人笑,多半是亏了有这个灵活的伦敦流浪儿童。桑米一角虽然在剧中被写得陈腐而平常,但是查尔斯·卓别林这位玲珑活泼的童伶却把他演得十分有趣。以前我不曾听说过这个孩子,但是,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会看到他的巨大成就。”
喜爱查理的老演员读完这篇评论,对查理说:
“你可别脑袋发胀啊。”
查理将这些告诫牢牢铭记,就像记台词一样,也将这条评论的每个字都印在自己的脑海里。而哥哥雪尼为了这条评论,居然买了一打当天的报纸。在探望母亲的时候,他逐字逐句地读给母亲听。
(二)
福尔摩斯是当时伦敦的热点,这位比查理早出生两年的人物是英国著名作家阿瑟·柯南道尔的杰作。就连小说中描写的福尔摩斯地址“伦敦贝克街(2)221号”也被后人定为了“福尔摩斯故居”。而对福尔摩斯的狂热追求也带动了以他为主角的戏剧节目。因此,这出戏的意义也相当重大。
塞恩斯伯里在英国的“福尔摩斯戏”中,被认为是扮演福尔摩斯最杰出的一位。查理十分留心地向这位前辈学习演技,演出也是盛况空前,共上演了10个半月。而查理还为哥哥雪尼争取了一个小配角,这样哥俩就都加入了戏班。
生活在兄弟俩的共同经营下终于有所好转,他们租了一套好房子,把恢复了理智的母亲也接来了,还在客厅里放了一台钢琴,在母亲的卧室里摆上了鲜花。母亲看到两个孩子为自己做的这这一切,简直高兴极了。
从13岁起,查理在伦敦戏剧界逐渐为人所熟知。1905年,《福尔摩斯》的改编者、美国演员吉勒特来到伦敦续演此剧,剧团邀请了16岁的查理为吉勒特配戏,继而在正剧中也用他饰比利一角。
该戏在伦敦西区上演。西区是上等人聚集的地方,能在那里演戏就意味着身份不同于那些小剧团的演员了。查尔斯·卓别林跨过了泰晤士河,出入于约克公爵戏院。吉勒特饰演的福尔摩斯很红,欧美一些画家都以吉勒特的形象为《福尔摩斯探案》作插图,就连希腊国王及王后也驾临约克公爵戏院观看这出戏。
16岁的查理开始情窦初开,他为《福尔摩斯》中扮演爱丽丝·福克纳的女演员所倾倒。但是,两人始终没有合演的机会。查理老是等候着机会,算计好时间。
终于有一次,他在楼梯上碰见爱丽丝,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一句“晚上好”。这时,爱丽丝总是喜孜孜地回答一句“晚上好”。
由于查理的胆怯和含羞,所有的接触也仅限于此。
演完这出戏后,查理被介绍到赫赫有名的肯德尔先生那里去饰演新戏。但查理十分不喜欢肯德尔太太的傲慢无礼,所以他拒绝了这个机会,然后跑到凯西马戏团去呆了一段时间,并当起了杂耍演员。而哥哥雪尼则去了一个丑角闹剧班。
在这期间,查理开始尝试喜剧表演。在歌舞短剧和笑剧中,他饰演一个名闻18世纪的英国大盗,一个以不流血施行外科手术著名的博迪医生。他将医生竭力刻画成学者和教授式的人物。他知道,这样逗笑的表演有些不像样,但当时他想用这样的尝试将自己的喜剧天赋发掘出来。
像所有的演员一样,查理也希望能担当起主角,他开始酝酿自己的新戏码。那时候,犹太的喜剧演员都很叫座,禅理便从美国笑话书里摘编出歌曲和对话,给自己装扮了一番,安上假胡子模仿犹太人说话,排了了一出轻歌舞。
但是,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那些笑话的内容是反犹太的。而且,他假模假式的犹太话糟糕透了,观众并不买他的帐。见到不断扔上台来的桔子皮,观众又是跺脚,又是起哄的,查理简直被吓坏了,慌乱从台上逃走了,连自己的笑话书和音乐书也忘了带,头也不回地直奔家里跑去。
从那开始,查理放弃了朝轻歌舞剧喜剧演员道路探索的想法,开始朝着刻画性格的喜剧演员方向发展。这期间,他又尝试在《快乐少校》的短剧中扮演主角:一个多情、热心的丈夫。那个演少校太太的演员徐娘半老,整日灌酒,而情节要求卓别林必须将她搂在怀里热情地吻她。讨厌的酒臭气味,让雄心勃勃的卓别林十分厌恶,他放弃了这个角色。
(三)
青春的最大好处便是乐观,就在17岁的查理寻找新的时机时,机会便真的来了。
卡诺剧团在伦敦久负盛名,这个专演喜剧、闹剧、哑剧的大型剧团有5个戏班在英国各地巡回演出。老板卡诺先生本身就一个著名的喜剧演员,虽然哥哥雪尼多次向他推荐查理,但卡诺先生一直认为这个孩子年龄太小,从来没有约见过查理。恰巧当年卡诺剧团最走红的短剧《足球赛》正在上演,他十分不满意与主角配戏的那个演员。
这次,卡诺想到了查理。见到查理后,他便开门见山地问:
“你哥哥说你戏演得不错,你有把握和韦尔登先生合演《足球赛》吗?”
查理自然清楚,这是个好机会,因此他以年轻人的热忱冲口而出:
“只要有机会,我就有把握。”
卡诺先生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
“17岁还很年轻啊,可你看上去比17岁还要小。”
查理耸了耸肩,说:
“那只是一个化妆的问题。”
这一耸肩地神气劲儿,让卡诺先生十分喜欢。他看到了这个喜剧演员的潜质,因此立即决定,一周之后由查理来试演两周。
主演韦尔登先生此时正红得发紫,他并不高兴排练,因为这耽误了他打高尔夫球的时间。他只与查理进行了两次排练,因为查理念台词很慢,他甚至怀疑这个小伙子是否能够胜任这一角色。
而查理却心中有数,他暗中去观看《足球赛》,看他要扮演的那个角色的表演。这个人看起来笨头笨脑,查理知道自己一定会比他强很多。虽然这是一出笑闹剧,但每一次都要等到韦尔登出场,才会听见笑声,其他的都是为他的出场所作的铺垫而已。
而查理的演出改变了这一局面。演出的当天晚上,他不慌不忙地按自己的设计进行表演,他背对着观众一步步走到台子中间。他打扮得衣冠楚楚:礼服、礼帽、手杖一应俱全。而当他一转身时,脸上却露出了那个意想不到的红鼻子,观众因为惊喜发出了笑声。
这个笑声让查理放下心来。随即,他使出了自己设计的高招:耸耸肩,弹了一下手指,在哑铃上绊了个跟头,手杖又下意识地挥上去。结果人刚站好,手杖挥在一个吊球上,这球又反弹到他脸上,打得他摇摇晃晃。他还没等站稳,手杖又扬起来,从侧面给了他一下。观众们哄堂大笑。
他又大摇大摆地走着,裤子开始往下褪,发觉自己的一颗钮子丢了,便开始四处寻找。他假意拾起一件东西,接着就气呼呼地把它扔了,嘴里还说:
“这些该死的兔子!”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这很好的铺垫为韦尔登的出场暖了场。此时韦尔登走了出来,查理又激动地搂着他,悄声细气地说:
“糟糕,快给我一根别针扣住裤子。”
这些新创意取得了良好的演出效果。当天晚上演出结束后,所有人都与查理握手祝贺。
那一天夜里,卓别林步行回家。当走到威斯敏斯特桥上时,他倚着桥栏杆,俯看黑暗中闪闪发亮的河水,快乐得想哭,但他却没有流泪。
这时,雪尼正在外省演出,母亲又再次入院,他没有诉述的对象,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咖啡馆喝了两次茶。直到清晨5点,他才筋疲力尽地回家睡觉。
(四)
卡诺先生并没有看到卓别林第一天的表演,直到演出的第三天晚上,他才到现场。当卓别林一出场,观众就报以掌声,这让卡诺先生满意极了。第二天,他就满脸堆笑地与卓别林签订了合同。
《足球赛》在伦敦连演了14个星期,随后去各地巡回演出。主角韦尔登扮演的喜剧角色属痴呆型逗趣,他的演出具有明显的地域性特色,那种说话迟钝的兰开夏郡傻子在北部挺受欢迎,但南部的观众并不买账;而卓别林的逗笑方式却打破了地域的界限。
因此,在南部的布里斯托尔、加的夫、普利茅斯和南安普敦等地表演时,观众们的冷淡态度让韦尔登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甚至把脾气无端地发泄到卓别林的身上。
剧情设置中有假打的部分,术语叫做“打盹儿”,就是一人假装打另一人的脸,其实只是在幕后面拍一下巴掌而已。可是,有几次韦尔登竟然真的抽卓别林的嘴巴,而且打得还很重。尤其到剧评家严厉地批评韦尔登而赞扬卓别林的演技后,韦尔登居然假借表演在台上狠狠地揍了卓别林。卓别林痛得鼻子流血,非常生气。他严厉地警告韦尔登:如果韦尔登再这样做,他就要抄起台上的那只哑铃,砸出他的脑浆来。至此,这件事才告一个段落。
雪尼回到伦敦后,有了钱的兄弟俩在布里克斯顿路租了一套房间,并且花40镑买了新的家具陈设,让母亲尽量过得舒适一些。
在卡诺剧团的这些日子里,卓别林刻苦训练,天赋加之个人的努力,他已经把戏剧、杂技、戏法、歌舞、插科打诨、令人发笑或使人流泪忧郁的笑等,自然巧妙地融合为一体,初步形成了卓别林所独有的别致、清新的演出风格,使他年纪轻轻便成为卡诺剧团的主角之一,在丑角这一行中出类拔萃。
事业的顺风顺水,让这个过早成名的年轻人开始空虚起来,青春期的多愁善感让他变得无比忧郁。他常常对自己和别人感到不满,经常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忧愁。正在他被情思所困时,他遇到了海蒂·凯利,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
海蒂·凯利是“伯克-库茨美国姑娘”歌舞团的成员,卓别林与她是在一次排演中相识的,并且约定了见面,吃过几次饭,手挽着手散过几次步。这样的日子甜美而忧伤,正如短暂的青春一样,两个年轻人的爱恋也转瞬即逝。分手虽然是忧愁的,但是,忘却也是青春的另一种特质。
1909年春天,法国巴黎的“女神”剧场邀请卡诺剧团演出,卓别林随团第一次出国。那一片神秘的大陆很早以前就深深地吸引着他。他曾听叔叔说过:卓别林家族是法国一位将军的后裔。
在繁华的巴黎,他见到了无数的社会名流,甚至大名鼎鼎的德国作曲家、印象主义派音乐创始人德彪西也约见了他。他认为卓别林“是一位天生的音乐家和舞蹈家”,“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但此时的卓别林却并不知道这位音乐家的大名,他只对陪这位音乐家前来的女舞蹈家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