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卡萨区北郊
燥热的天气告一段落,好像自从我脱离了那浮躁的舆论,天气变得暗淡起来。连着几天的阴沉,暴雨,阵雨,雨后的天空依然灰蒙蒙,亮色的天空依然让人感到绝望。
有时候,我在自己房间里,孤独地看着窗外,雨点垂落,风吹响而去,天边淡淡的灰色,不知不觉就度过了一天。
爸爸妈妈在我出事以后很多事情都变得谨慎起来,觉得当初是他们的错让我单独和茉茉薇出去,但是害怕伤到我,对这件事也心照不宣地避开不提。
他们有时候也讨论着是否应该给我找个心理医生,但是觉得我应该可以挺过去,担心心理学的那些东西只会让我更疑神疑鬼。
他们觉得我的问题就是之前茉茉薇出事给我的影响,中考的失常,还有这次绑架案带来的惊吓一起激化的缘故。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真实发生的事情。
我和茉词的虐恋关系,茉词的惨死给我的刺激,在实验室对茉茉薇的残虐和被那些士兵凌辱的事情,还有最后我对那个敌方女孩的所作所为……
经历了这些事情,如果再深入的话,算上联安市朋友们的死去,凌水学校和社会的黑暗,实验室受到的残忍对待,我还要全力隐瞒自己的身份,去装作一个只是被绑架受到心理创伤的孩子,我怎么能这样坚强?
即使是我,也有脆弱到不堪的一面……
有时候在昏黑的下午醒来,我在床上,听着窗边雨声洒落,莫名地哭个不停。
我想哭出声,把心里的委屈和哀痛都述说出来,却哭不出来,只能在床上伤心得不能自已。
我走出房门,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雨不大不小,在灯光照过的地上勾勒出一小片水膜,我看着对面姐姐的房间依然漆黑,沉默了一会走下了楼去。
姐姐还在书店打着工,今天她出门太过匆忙忘记了雨伞,爸妈去接她了。姐姐还算比较幸福吧,不错的高考,不错的假期,可能唯一不顺心就是我的状态,我想到我姐看着我担心的表情,觉得自己应该做些改变了,不应该再让家人担心了。
更重要的是,茉茉薇现在的处境远比我痛苦。我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却一时间忘记了她,忘记了关心我的家人,普卡那,王和卜,忘记了要对付的CJE和r17……
有时候,我真想忘记smh,忘记引发一切不幸的根源,但是,我做不到,我还要去面对现实。
残酷的现实,血淋淋的现实。
晚饭时,姐姐讲着她的工作,我和前两天相比,也变得主动起来,回应着父母的话,好像有时候当我想要去表现得积极些,行动得积极些,我的心态真的能变得积极起来。
打开了心中的这扇门,我慢慢和家人交流起来,表面上的事情显得并没有那么糟糕,只是我不愿意去面对。
而我要去处理的,还有那些深层的事情。
让这些关心我的人相信我可以好起来,不要为我而担忧。
然后我才能去真正关心他人……
晚上,雨依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窗外的黑暗和夜风的清冷让电脑旁的我清醒而震痛。我喝了一杯热水,单薄的衣物甚至让我感到回到了冬天。
我在电脑上随意浏览着新出的电影,然后无意看着旁边弹出的新闻广告,我本想下意识去关闭,却看到了关于我被绑架的一条。
我犹豫着,然后点开了,不同于普通的报告,这只是一个吸引人注意的营销号故意取引人误解的标题和诡异的猜想,但是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冷静地看待。
因为这篇阅读寥寥无几的文章,作者猜测,一切的幕后黑手是我。然后列举了一堆危言耸听的阴谋论。
下面的评论自然而然是那些激进的,寻求存在感的网友留下不堪入目的言论,看着这些回复,我不禁恼怒得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吸引他人注意?
他们会考虑受害者的想法吗?
或者说,他们说的一半是对的,我残忍伤害了茉茉薇,然后伪造了所有现场的证据。
这也无力反驳,事实确实是这样,只是现实想让我去相信我自己的言辞,那个美丽的劫匪良心发现的故事。
我想了想,还是联系了卜天继。他很高兴说我现在好多了,他说明天会来见我,还有王丰会也会来城区,大家一起聚一下。
一早我出门了,爸妈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我的安全问题,我说我去找朋友玩,爸爸说没有问题的,和妈妈说着我已经恢复过来了。
街道上还存留着几天下雨的积水,天空明亮却没有阳光,阴沉沉的天空再明亮依然给人一种清冷感。我换上了稍厚些的衬衫和裤子,带着一把伞,骑车去了卡萨区中心公园。
公园里的积水没有阻止清晨散步老人们的步伐,湖边亭子里也坐了不少休闲或闲聊的老年人。荷叶上的露珠滚滚随轻风晃动,绿化带中的冬青也在雨后更加青郁。
走过公园的一座高塔的底基楼梯,我看到了石椅附近等待我的卜天继,他告诉我他昨天就来了,在网吧里准备通宵,但是太累却睡着了,醒来就几乎天亮了,王丰会要等一段时间,他要坐早班车从乡下过来,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先吃个饭去。
我和卜天继沿着公园外围走着,路上的积水在行人和车辆的往来中变得泥泞,出了公园我们在卡萨区综合超市楼下的休闲餐厅简单地吃了早饭。
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我和卜天继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简短地交流着最近过得如何。客套之后,我靠着玻璃墙静静看着窗外,车辆或悠闲,或疾驰从潮湿的道路经过,留下一片水声。超市里的顾客带着孩子,提着大包的食物和青菜从入口出来,一个家长在给小孩从看车的老头那里买牛奶,店里的服务员从身边经过处理着旁边的桌子,清洁工在用拖把清洁着远处空荡的座位……不知怎么,这么平常而自然的场景却让我异常地感动,好像生命中那些极度精彩和美丽的瞬间一样让人向往和感到美好。
吃完饭以后沿着通往北郊的支路,我们准备去迎接王丰会,卜天继安慰着我一切都很快会变好的,他说茉茉薇会没事的,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调整。
真的吗?我不忍心继续去深入这个话题。在我做过那种事情以后,真的能和茉茉薇正常相处吗?
答案我知道,肯定是否认的,无论我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伤害了她,都是我的罪,而茉茉薇不需要任何,任何的容忍。
卜天继拍着我的肩膀,说着:“李,你知道吗,如果他们想这样打败你的话,他们就大错特错了……你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怎么会轻易地放弃呢?我知道你肯定能行的,让我们所有人看到你做到了,变得更加坚不可摧起来。”
我很是感动地看着卜天继,但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说不出话来,卜天继安慰着我说他知道,我不需要说什么,我们三个人一直都会是最好的兄弟的。而且,这也不需要我们刻意去证明,我们简单的生活中的所作所为,都是我们最好的联系。
车站我们没有等到王丰会,卜天继一会儿接到了电话,王丰会他之前就已经到了,他在乡下的车站吃过饭了,因为他不小心错过了最早的那班车,所以晚了些时间。
我们在附近的荒废饭店外围广场会了面,好久不见王丰会,却依然感觉他如此得熟悉和亲近。
我们沿着出城的路向西郊走着,王丰会说着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茉茉薇的事情。他说他当时把茉茉薇也是一样安顿在了亚卡灵区普卡那的住房里,就是我先前在的那一间。他把smh相关的一些简单问题告诉了茉茉薇,包括我和尚为她做的牺牲,还有茉词死去的真正原因,王丰会说他觉得应该说出这些事情了,我也表示赞同,卜天继说,其实普卡那也考虑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让她知道这些事情。
王丰会还说茉茉薇一开始显得很是惊慌,但是听完这些事情以后,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诉他她知道了,王丰会说当时她不相信的时候一直觉得是我单纯想去伤害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为了让她相信,王丰会还轻轻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让茉茉薇看到了smh能量的自愈效果。
“……但是……”王丰会迟疑了一下。
“怎么,她是不是……”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不敢去面对的明白。
“她不想见你。”王丰会艰难地叹着气说完了这句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点了点头,看着王丰会和卜天继的哀愁,自己安慰着他们:“没关系,她只要能好起来就行,我没事的,你们也不用替我担心,有你们在,我已经很开心了……”说着我就感到眼泪莫名不知何时淌了下来,但是我还在努力维持着笑容。
中午,我们在卡萨区旧商业城区一家火锅店吃了午饭,天空微微飘落了几滴小雨,但是在热气腾腾的火锅中显得微不足道。冷清的店面和街外的疏落并没有在这一片难得激烈的小范围引起寒冷的共鸣。
下午我们去了秘密基地,普卡那说他已经知道我接受事情的事实了,现在已经慢慢变得好了起来,事情不会更加糟糕了,他会在接下来我的空余时间继续完成我的心理康复疗程,卜天继和王丰会也会帮助我度过难关的。
我微笑着回应着普卡那,但是我心中还是想着其他的事情。
普卡那看穿了我心中的事情,茉茉薇。
他说,和之前一样,现在她还是需要自己度过难关,而且有她父母的陪伴,和对于这些事情的真相,她有一天会接受这一切的。
“可是……在那之前,还需要多久?”
“李,不要担心,事情会慢慢地发展和变好的,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就行了,我也在偶尔从茉茉薇父母那里获取她的消息,她就目前而言,恢复已经有了起效,不要担心她。”
下午,告别了王和卜,我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家中,天空终于在长久的阴雨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可爱阳光,道路的积水在光芒下显得耀眼起来,太阳出现没多久,天空的苍白再次从边缘开始铺上纯凉的蓝色,光耀中我走过下午四点的盛夏雨后,就像我温暖起来的内心一样。
姐姐今天由于其他原因先行到家了,她看我回来了,拿着一束风铃一样的花走了过来。
“嘿,看呢!”姐姐笑着看着我。
“铃兰吗?你买的?”我好奇地回答。
“对呀,风铃草,但不是我买的,是一个小女孩送的。”
“为什么呢?”
“不知道啊,不过她说是送给你的呢,是你同学吗?”
“是茉茉薇吗?还是哪个女生……”我有些疑惑地发现理不清思路。
“嗯……应该不是茉茉薇吧,我觉得不像……”姐姐思考着。
我拿出了班级的毕业照给姐姐浏览着,但是姐姐并不觉得像其中任何一个女生。
难道是……其他的smh能力者?夏伤?薰子茄?然梦醒?或者那个smh能力最强的女孩皙栩若?
我试探性地问着姐姐,毕竟姐姐不会有smh感应怎么会知道她是否是smh能力者,更何况我手头上没有r17那些成员的照片,但是根据我简单的描述和姐姐的对照,并不像是那些人。
我看着放在桌上的花,思考着发生的事情。
究竟是谁?
姐姐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敏感,安慰着我说不用担心,可能就是谁听说你的事情给你简单送了束花而已,没必要这么谨慎吧。
究竟是谁?
她知道我是谁,然后给我留下了这束风铃草。
姐姐突然想起来什么,然后离开了房间,再次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张明信片。
“她还留下了这个。”
我有些迟疑地接过姐姐递来的明信片,但是上面只写着简单的一个词。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