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弗·莉莉已经沿着地下河道走了半个小时,她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仿佛黑暗中有某种力量在召唤着他。她两腿酸得要命,眼前金星乱冒,耳畔的幻听一刻也没有停下过。
“这一次只有你自己保护自己了。”她还记得通讯器里传来的最后一句话,语气是那样从容不迫,以至于女孩怀疑那头的人是不是在讥讽她。“没关系,”女孩咬牙对自己说,“我应付得过来。我一直应付得过来。”
胸口的火焰又在灼烧着她,和之前无数次一样,陷入困境的绝望感从女孩心底滋生,与她争夺思考的控制权。她抬起头,想要寻找记忆中那道比火焰还要明亮的红霞,那抹一直在天际守护她的色彩,如果岩层没有遮挡住视线,她会看见它吗?
“谁?”漆黑的前方忽然传来严厉的呵斥,让莉莉止住脚步。
“我是莎弗·莉莉。”女孩急忙说,“我的飞船坠毁在这儿了。”
“你一个人吗?”黑暗中的人语速很快,带着斩钉截铁的果断,但声音中却藏着某种让莉莉困惑的不协调。
“对,你能帮我一下吗?我不太舒服。”
“一个人?真有意思。”黑暗中的人冷笑一声,莉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那人语气是如此冷漠,带着刀刃般锋利的杀伐气,但是声音却又是那么稚嫩,听起来活脱脱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
“小姐,你能告诉我,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我不是小姐,但我原谅你的错误,我愿意相信你是无心的。”说话间,一个人影在莉莉前方的黑暗中浮现出来,“但下次开口前,记得三四。”
对方没有说谎,“他”确实不是小姐,莉莉一开始以为走过来的是一名侏儒,直到那人来到女孩面前,她才看清对方稚气未脱的面孔,这孩子看上去不会超过八岁。
“你也是一个人在这儿?”莉莉原先想叫他“小朋友”,但是看到男童严肃的表情决定还是慎重一点,这孩子有一种使人无法轻慢对待的气质,周围的人很容易就忘记了他的年龄。
“没错,我喜欢一个人出来办理私事。”男童皱着眉头说,“你叫莎弗·莉莉是吗?我叫周汉,叫我周也可以。你是怎么来这儿的?据我所知,整个星球都被封锁了。”
“我之前被人劫持,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猜劫持我的人硬闯过了封锁线。”
男童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是他们,我只偷听到他们要来寻找…………铅印。”
“哈!”周汉爆出了不屑的笑声,“铅印,我就知道!”
“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我完全没有概念。封锁这颗星球的军队也是冲着那东西来的吗?”
“当然不是!铅印?真好笑,那就是个无聊的寻宝游戏。也许有些书呆子会为它神魂颠倒吧,但是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可比鬼画符实际得多。”
“你们?你是军团的人?”
“算是元老了,我跟你说,以前的军团可好玩了。”男童撇撇嘴,样子活脱脱是个满腹牢骚的老顽固,“哪像现在这么古板。”
周汉说完,大大咧咧地朝女孩伸出手:“过来女孩,你不是要出去吗?那就跟着我走。”
“你知道出去的路?”
“我不知道,不过,我是来这儿找另一个人的,找到她就找到出路了。”
“她也是个小孩吗?”
“信不信我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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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克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在之后的几分钟时间内法官大人完全感觉不到下巴的存在。
一名法警抬起枪,但是拉斯姆先发制人,把枪口扳向天空。“进教堂,”神父高喊着跑去打开教堂大门,与此同时枪声也响了。
四五个小贩倒在血泊中,不过他们给其他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拉斯姆像头野猪一样在人群里横突直冲,撞倒了好几名法警,但是在他奔向教堂时,一速粒子线射中了他的左臂。
司铎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疼痛让他的口齿含混不清:“别管我了,关门,快关门。”
奥斯卡一个箭步从教堂里窜出来,用机械臂勾住拉斯姆。
“蠢货,你会害死其他人。”司铎摇晃着短胖的身躯想要挣脱,身体却被神父死死箍住,几个试图集火他们的法警都被维克多从钟楼射出的冷枪打乱步调。趁这个机会,神父拖着司铎逃进了教堂里。整件事就发生在十几秒之内,当巡回法官扶着下颌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那扇沉重的大门已经重新关死了。
“有趣,”帕特里克咬着牙巡视烈日下的战场,三个小贩当场毙命,另有两人在地上喘息,看来也没救了。他们这边也死了一个人,是被离子铳打死的,创口的形状他很熟悉。
“你们想要战争?那我们就来一场战争!”巡回法官咆哮着转身面对大门,“你们以为这栋房子能庇护你们?真是天大的笑话!法律的忠诚卫士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夷为平地!”
教堂像是一头岩石巨兽,沉默地伏在帕特里克面前,它有四百米高,墙面宽到填满了整个峡谷。从钟楼上面看下来,巡回法庭的人马就像几只蝼蚁。
“他做不到,对吗神父?”教堂里,一个小贩试探地问。
奥斯卡没有回答,他正在替拉斯姆治疗。司铎的左掌烧没了,蔓延的高热正在吞噬他的手腕。
“告诉我神父,你替我买员工保险了吗?”拉斯姆努力做出笑容,豆大的汗水正顺着他的额头淌下来,“烧伤太严重了,你救不了我对吧?”
“向先祖祈祷,大声祈祷。”奥斯卡皱眉说。
司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一点儿没变多米尼克神父,怎么,你觉得先祖能治好我?”说着,司铎闭上眼睛,剧痛让他的头垂了下来。
“不,”奥斯卡·多米尼克冷静地回答,“但这样我会比较好下刀。”
话音未落,震动手术刀已经滑入了拉斯姆的肌肉,神父并没与蔓延的灼伤争夺小臂与手肘,他直接从司铎的左肩切进去。
“先祖啊!”拉斯姆发出像杀猪一样的嚎叫,接下来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下流词汇。司铎说得如此流利,甚至都没有换气,其中有两句脏话竟然还用上了领祷专用的花腔高音。
就在污言秽语中,一条灼热的手臂掉到了地上。神父是对的,落地的残肢就像焖烧的枝条一样逐渐化为灰烬,虽然司铎伤在手掌上,但是手臂终究是保不住的。
“你下手可真狠,神父。”拉斯姆龇牙咧嘴地坐直身体。
“不用客气。”
“你觉得他们能攻进来吗?”
“教堂的防御机制已经启动了。”神父说着把目光移向自己的手臂,刚才抢出拉斯姆时,机械臂为司铎挡了一枪,现在这条钢铁胳膊虽然还能动,但是液氮漏光了。帕特里克重重叹了口气,这下真的要去地下室拿维修工具了。
“教堂的防御机制一半来自于这地方的不为人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拉斯姆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那就让我们祈祷另一半能挡住那些士兵吧。”
可惜如果多米尼克神父了解巡回法官,他就不会对祈祷报什么希望。此刻教堂门外,帕特里克从口袋里拿了陀螺,他打算用教堂本身的重量来压垮它。
“所有法律的敌人,都将因所负的罪恶而寸步难行。”法官此刻的模样,活像是准备人牲的祭祀,“本庭现在,宣判你们……”
“你好,”帕特里克的判词没说话,就被身后愉快的声音打断了,“请问这里是锡安山教堂吗?”
巡回法官收起陀螺转过身,他的手下已经持枪把那个背着背包大学生模样的卷发男青年围在了中间。
“你是谁?”
“你可以,嗯,叫我阿群。”
“你来这儿干什么?”
面对蛮横的盘问,叫阿群的年轻人似乎一点都没有不快:“基本上……可以说,我是来观光的。”
“我真不知道这颗星球还有旅游业。”
“呃,好吧,你说对了。我是从公司发来的文档上找到这个地方的,这里……很有考古价值。”他拍了拍身后的背包。
“离开,不要妨碍法官办案。”帕特里克语气冷若冰霜。
“这可不行,你知道我查了多少资料才找到这所教堂的吗?你又知道我是赶了多远的路才来的这里吗?”阿群说到这儿,已经自顾自走了过来,好像完全没有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我们能不能做一个交易能呢?你让我进这里的地下室,我对你的行径就当看不见?如何?感谢你对考古事业的支持。”
法官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好吧,小伙子,既然你坚持……”他朝身后的侩子手使了个眼色,“逮捕他。”
“相信我法官大人,你不知道你惹的是谁。”阿群的神色无奈中带着一点难过。
“相信我,小伙子,你也不知道。”
侩子手从裤子口袋掏出法律手册,还没翻开就烦躁地把它扔在一边:“你要是敢反抗,我可以就地处决你。”
阿群既没有逃跑也没有惊慌失措,他站在那儿看着巨人走过来,伸出肌肉虬结的大手攥住了他的脖领子,但是下一秒钟,,巨人那石柱一样粗硬的胳膊忽然在众人面前迅速分解了。
那种场景很难用语言描绘,仿佛那条手臂本来就是用尘埃堆积起来的,只消一阵轻风就可以灰飞烟灭,甚至连肉眼可见的碎屑都没有留下。
侩子手木然看着这一切发生,从他的表情可以知道,他一点都不感觉到疼痛,这里有个人身体的一部分被带走了,空气中却嗅不到一丝暴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