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仇,你这小子,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公司业务主管是个肥胖的中年妇女,她脚上的鞋承受着一般材质的鞋不该承受的压力。
魏仇瞅着这个对他怒吼的妇女,微微皱了眉头,但即点了点头道:“罗姐,我这就去。”
这是他面试了三家公司,唯一成功的一家,其实还是走来后门的。
魏仇实习的是一家货代公司,这是在他面试两次失败后,找到学校老师帮忙进的,唯一的条件是实习期至少六个月。
他读的大学不是985也不是211,是一所普通极了的三本学校,好在所念大学的城市沿海,工作其实不是很难找,只是他不愿与人做过多的沟通。
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好,魏仇是农民的儿子,三本学校的学费很贵,学费是贷款的。
在学生时代的最后暑假,他没得选择,只能早些找到一份实习工作。
其实,每次点开微信朋友圈见那些同龄人的旅游照片,他总归是有些羡慕的。
罗姐是带他的师傅,也是业务主管,客户很多,在进公司的一个星期后,便将他丢给了同组的一位大哥。
或许是抓住了他休息之余摸了手机,罗姐这才给他使了绊子。
做业务员的,最重要的就是脸皮厚,嘴巴甜。
这个理儿,魏仇的心底是明白的。
他的心底是有一份冲劲的,那份冲劲没有随着轮回消散殆尽。
魏仇的日常工作就是报价,简简单单地去应付询价的客人就行了。
业务员需要跑客户,自然在起初的一两年内,自己是不可能会有客户,也就意味着魏仇压根只能拿着保底的两千块工资。
他正在拿着打印的报价表努力地记着那一个个港口英文的时候,这边QQ弹框里便跳出了一行令他崩溃的字眼。
“小魏啊,对着这个数据,把巴塞罗纳的运价发我一份,外加目的港的收费标准。”
这两个星期里,魏仇已经学会了报价,但是面对生疏的港口,他只能慢慢地先到谷歌地图中找到英文之后,再到电子的报价单中去寻找。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客户同一时间不可能只询问一家公司,询价之时,只要慢了一拍,客户便被别家公司给抢走了。
魏仇的心中的一根弦一直绷着,他也想知道,什么样的终点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这一份他不喜欢的工作,他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过了许久,他慢慢地敲下了一行字:“罗姐,等等,我还没有找到。”
在听见身后地板上传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时,魏仇便觉得有些不妙了。
“罗...罗姐,我...”
“小魏,你这两个星期到底学了什么。
“也是....也是报价。”
“你给我的反馈来看,你压根没有认真学。”
罗姐说的每一句话,魏仇都能感受到这个肥胖女人的愤怒。
“……”
魏仇沉默了,面对魏仇的沉默,肥胖女人下了最后的通碟,下周四之前必须将这几百个港口的中英文熟记于心。
他觉得这压根不是人类干出的事,虽然觉得很难,魏仇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个算是正式新人的任务。
办公楼的空调温度永远开得很低,对面的女同事姓叶,名潇,有些微胖,或许早有先见之明,将毛毯早早地裹在了身上。
魏仇念着她的名字,叶潇,夜宵,他总能感觉肚子有些空荡。
斜对面是个微胖的男人,魏仇从他与其他老同事的谈吐之中,知晓了他脚上的鞋动辄两三千。
魏仇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缩了缩脚,是回力的牌子,其实也不差,却是他能承担的起最贵的鞋。
同组的大哥姓徐,刚进公司的第一天,人事主管就告诉他,徐哥是干了三年的单证员后转到了业务部,是务做的比较出色的业务员。
魏仇知道,出色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钱,那就意味着有车有房,能讨着漂亮姑娘做老婆。
人事主管忽悠他太多,天花乱坠离不开钱的言语,深深地刺在了他的贫穷的灵魂上。
有人曾经告诉他:这人呐,一定要忠于自己所爱!
魏仇虽记住了,但是现实告诉他又是另一回事:只有有钱了,才能忠于所爱。
他拿着报价单,双眼瞟了一眼电脑上的数字时钟,五点四十四分,还有一分钟就可以下班了。
随后,他便放下了手头的单子,收拾了一番,拎了包便起身准备离去。
走之前,他本想与罗姐打声招呼,只是见那罗姐的脸上正堆着孙子般的笑与电话那头的客户聊着天,相约夜晚来临之际,到哪个酒吧相约一杯,魏仇便觉得没有必要打扰她了。
看着这间办公楼中仍在敲着键盘的野兽,魏仇有些晃了眼,电话依旧在滴滴地响着,部门总监在咒骂着那些还价砍大刀的客人。
他的脚步很是沉重,时而伴随些压抑之气。
魏仇虽知道他所在的这个公司的平台很广,但是自打他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就暗自发誓,他一定会离开这个牢笼。
走出办公楼,迎面扑来的就是一阵热气,沿海城市的夏天是有些热的,时不时也会有一阵台风略过,下几场雨,但只不过是为这蒸笼里头加些水罢了。。
其实,在夸父大神劈开混沌之时,魏仇便存在于这世间。
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是万年?还是万万年?魏仇早已记不清了。
唯一记得的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在公元1998年,他借着轮回之力投生于凡界,成了最无用的凡人。
有时魏仇常在想,若是当初未碰那轮回,是否便不用遭受这份生的工价。
在人界,生命虽是被看做是一种无比珍贵的东西,可是有时它只能用铜臭味的等价物所衡量。
魏仇不懂,可又不得不懂。
鄙视链在人界中,自古便是存在的,魏仇这一生唯独要做的便是爬到鄙视链的顶端,拥有嘲笑他人的资格。
起初,在他呱呱坠地之时,也曾想游历人间,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这个世界似乎比他想象得更为残酷,亦更为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