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府后院,东边有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连着的,是一座幽深的小院。小巧的院落有三间大屋,一间正房两间陪房。
一进院子是一围圆形花圃,里面分区遍植奇花异草,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区域几株罕见的菊花,都有半人多高,不开花的时候也是亭亭玉立,到了秋季,更是能开出大如海碗口的层瓣菊花,颜色鲜艳异常,冷香一直能飘到走廊外面去。
这所小巧的院子也因此得名,叫做菊香院。
阙家的当家人虽然是阙胜,但阙府上下都知道,实际掌权者是阙胜的母亲,阙家老太太,阙白氏。菊香院是她的住所。
阙白氏已经接近70岁高龄,但仍旧耳聪目明,精神极好。年轻时候是管家的好手,当初阙胜娶了原配夫人,也就是阙云客的母亲,她在时也不过是她的副手。
近年来阙白氏感觉腰腿不如以前好了,这才慢慢把管家的大权交还给了阙胜和阙秦氏,随后极少在府内走动,只在菊香院修养。但是府上的任何动向,还是需要向她汇报的。
上午天光正好,阙白氏在窗下迎着日光,拿着一把剪刀跟丫头杏儿剪花样。
一旁伺候的一个老嬷嬷凑近她手里看了一回,笑道:“老太太剪得越发好了,这个花样子这么复杂,才第一次剪,就剪得有七八分像了。果然心灵手巧。”
阙白氏努了努嘴笑道:“可不是!我年轻的时候你是知道的,不输她们这些专门做活计的丫头们。只是许久不做,手上生疏了,不然肯定剪个十成十像呢!哈哈哈……”
屋子里面伺候的人都笑了。
阙白氏敛笑对老嬷嬷道:“客儿的事,里面怎么说?”
老嬷嬷凑近她的耳朵回道:“也已经有七八分了。”
阙白氏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唉,我等这一天也是等太久了,所幸这孩子终于开窍了。我们阙家有救了。”
语气似无限欣慰。
老嬷嬷道:“长公子是您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不好。这一去可就乘了长风了,到时候您就等着封诰命夫人吧!”
阙白氏笑道:“嘿,瞧你这嘴,比我这手还巧!但愿吧!”
两人正说话,小丫头来回说:“老爷下朝来这院子了。”
阙白氏“嗯”了一声,继续手里的活计,老嬷嬷闻声出了门。
这天上午,阙胜下朝回来,从阙府大门一路走到后院的走廊这里,连正房都没回,径直去了菊香院。
一进院门,见老嬷嬷迎上来,阙胜立即向她恭敬行礼问安:“怀英嬷嬷好。”
这个叫怀英的老嬷嬷年纪六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但是鹤发童颜,脸色红润饱满,笑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她是阙白氏当初嫁过来的陪房丫头,也是阙胜的乳母,从十几岁就开始在阙家伺候了,地位自是非同一般。
“胜儿来给老太太请安了?老太太刚刚还念叨了一嘴呢,可巧你就来了,岂不是母子连心?”
阙胜也笑道:“胜儿心里记挂着老太太,只是前几日公事繁忙一直没得空,老太太生气了吧?”
怀英嬷嬷故意把嘴一努,皱眉道:“你倒是个机灵鬼儿,老太太当然生气了!”
阙胜眉头一皱,脸上立刻挂上了惶恐的神色,有些担心。
怀英嬷嬷见他认真了,哈哈笑道:“知道你忙,也没怎么,念叨念叨也就罢了。多亏了你那好儿媳经常来看她,元柔这孩子真的很不错,很会讨老人欢心。哦,对了,也不知怎么的,客儿、春优、云儿、尘儿这几个孩子都像说好了似的,这几天也往这边跑得勤着呢!把我这把老骨头跑得呀,腿都酸了。不过老太太高兴,也就罢了。”
阙胜放下心来,只在心里疑惑,这些小子们怎么突然都这么有眼力见了?
“怀英嬷嬷,胜儿知道您辛苦了,给您从南方寻了这九头仙艾来,睡前熏一熏,或者兑上水泡泡脚,对您的腰腿痛都有好处的!阙华!”
说着叫跟着他的阙华,接过他手里的一包艾草药包,亲自递到怀英嬷嬷面前。
怀英接过笑道:“嗨,难得胜儿还想着嬷嬷,多谢你了。”
怀英叫小丫头收好药包,亲自引着阙胜进了正房。
阙胜见母亲正在窗前对着日光学剪花样,脸上带笑,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便恭敬跪下请安道:“胜儿给母亲请安,恭祝母亲福寿绵长。”
阙白氏回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剪刀,摘下鼻梁上戴着的一副水晶眼镜,对他笑道:“行了,起来说话!”
阙胜道了一声“是”,起身站在他母亲身旁。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哦,这花样子你看好不好?回头过年给孩子们剪几个,让他们自己做花灯玩!”
阙胜见母亲高兴,也故意拿起桌上的彩笺花样细看了一看,赞道:“确实不错!母亲最会做这些玩意了,就是仔细您的眼睛,不要为了那帮小子,自己太过劳累了。”
阙白氏拿起水晶眼镜给他看道:“嗨,没事。你看这个,这是客儿前日来看我,说是专门为我定做的玩意儿,叫做‘眼镜’,是什么‘助眼神器’,总之戴着这个啊,看书、做活样样都清清楚楚!呵呵呵,真是难为他了。还有元柔这孩子,人家真不愧是宫里千尊万尊的金枝玉叶,不仅模样好,会说话,就连手也巧,在宫里学的一手好活计,这不教了杏儿,这会杏儿教我呢!”
阙胜见母亲大赞阙云客和元柔,心想这俩人还真不简单,看来是真的俘获了老太太的欢心。但是自己对阙云客是从来不当着人的面称赞的,因此只道:“那是当然了,元柔虽是金枝玉叶,但难得的是知书达理、心灵手巧,母亲您看人的眼光向来不错的!”
当初阙云客与元柔的婚事,也是阙白氏力主,阙胜才最后下定了决心的。
“我这小院啊,自从那几个孩子进了学之后,好久都没这么闹腾咯!肯定是你这个父亲逼着他们来的吧!”
阙白氏起身,阙胜急忙过来搀着,一起坐到了梨花木茶桌旁。
“并不是儿子逼着他们来的,他们也读了几年圣贤书,想来也知礼了。儿子主要是怕他们来打扰您休息,这才没要求他们来给您请安,您要是觉得他们来得好,儿子就叫他们常来?”
阙白氏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他们这样挺好的,一个走了一个又来,跟安排好了似的。算了,能来看看的都是心意,不必太拘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