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王火和王横两个人悻悻地离开了小巷,但他俩似乎并不甘心这次的失败,离开以后躲到一个角落里,远远地看着他们。
韩小龙对这个女的说:“姑娘,他们走了,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就把东西拿出来吧。”
女人说:“先生,您说啥呢?真是奇怪了,你们都说我藏着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藏在哪儿呢?”
韩小龙说:“姑娘,不瞒你说,这是火车上的那个日本人写的一本笔记本,是他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它藏在你的头巾里了。”
女人用手在头上摸了一下,她的手指好像触摸到什么东西,神情一愣,随即解下头巾,果然从头上掉下一样东西来。
韩小龙十分欣喜,急忙弯下腰来,把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捡了起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谢了,姑娘,你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女人也吃了一惊,脸上出现了绯红。“大哥,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是你救了我嘛。”
韩小龙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又准备去哪里?”
女人说:“大哥,你是个好人,说给你听也不妨,我是冯村人,名叫冯媛媛,因为家乡在打仗,我娘就让我跟着大伙出来避难,谁知在火车上竟然遇到这种事情。现在身上盘缠也没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落脚,真是愁死我了。”
韩小龙问道:“那你的夫君呢?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出来?”
冯媛媛说:“大哥,看您说的,我今年二十二岁,因为家里穷,没人肯娶我,我还未出嫁,哪来的夫君?”
这次轮到韩小龙脸红了,他急忙跟她打招呼,说道:“冯姑娘,你瞧我这张嘴,连话都不会说,哪有这样问人家的?对不起啊!”
冯媛媛说:“没关系。大哥,你叫啥?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呢?”
韩小龙说:“我叫韩小龙,老家不在这里,远得很呢。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兜里还有几个钱,我都给你吧,你要省着用。”说着他把身上带着的两块银元拿了出来,递给了冯媛媛。
这两块银元还是在老家的时候韩小龙的奶奶给他的,经历了这么多年,他被拉了壮丁,后来又逃了出来,遇到了新四军的部队,他成了新四军的一员,日子过得再苦他都没动过这两块银元,这是他奶奶给他的,他一直舍得花。可是这一次他遇到了冯媛媛,不知什么原因,他二话不说一下子把这两块银元全都拿了出来,而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冯媛媛说:“大哥,我不要那么多,只要有一块大洋就够了,沿途我还可以给人家洗洗衣服、做点家务混口饭吃,我饿不死的。这一块您拿回去,您也需要钱用的。”
韩小龙说:“冯姑娘,我说你拿着你就拿着,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多不容易,你身边又没一个亲人,真的遇到什么情况那是呼天不应、呼地不灵,身边有钱就不一样了,能应急。我给你一个建议,从这里一路向北,就到了安徽境地,你再往前走一点路,一直走到皖南,那里有一座山,还有许多树林,有一支部队就驻扎在那里,到了那里你只要找到他们,你就有饭吃了。”
冯媛媛接过银元说:“既然这样,大哥,我就听您的,我把两块银元都拿着,大哥,您是菩萨心肠,您真好,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记住您的话的。”
韩小龙不放心,嘱咐道:“现在外面这么乱,你要把钱藏好,轻易别露出来,小心别让歹人惦记了。”
冯媛媛说:“我记住了。大哥,你也要保重。”
冯媛媛得了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小巷,不一会儿就不知了去向。
等到冯媛媛走后,韩小龙拿出笔记本,他欣喜如狂,把笔记本重新放进口袋,准备走出这个巷子,去找任强和戴卫国,把这个喜讯告诉他们。
他刚要动身,突然觉得有一根硬邦邦的东西顶着他的腰后面,他回过头来,变了脸色。
他看见周小弟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枪口已从他的腰部移到了他的脑门。而在周小弟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这人身穿灰色长衫,戴着一顶礼帽,架着一副墨镜,双手背在身后,不用说,她就是杨翠屏。
“小弟,把他的枪缴了!”
周小弟一手用枪指着他,另一只手在韩小龙的腰间摸了摸,把韩小龙插在腰间的一支手枪拔了出来。
韩小龙紧张的望着杨翠屏,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叫了声:“大小姐,这……”
周小弟踢了他一脚,说道:“大小姐也是你叫的吗?我告诉你,她是我们的处长,你应当叫她长官,懂吗?”
杨翠屏说:“小弟,不得无礼,要讲点礼貌,我认得他,他是我们于县人,他爹对我有恩,当年我去广州参加革命,就是他爹把我送上火车的。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韩小龙问道:“杨处长,你们不是已经回重庆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杨翠屏戴着墨镜,看不出她的面部表情,只听她冷冷的说:“这里有这么好看的戏,我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快把东西拿出来吧!”
韩小龙问道:“您想要什么东西?”
杨翠屏喝道:“别装糊涂,就是那个女的头上藏的东西!”
韩小龙无奈地说:“原来您对日本人的笔记本也感兴趣。就是这个破本子,您想要就拿去好了。”他把笔记本拿出来交给了周小弟。
周小弟接过笔记本,把它交到杨翠屏手中。
杨翠屏翻了翻笔记本,只见那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日本字,她又看不懂,嘴里骂道:“我以为是什么宝贵,全都是日文,不像是密码本,毫无价值!”说着她把笔记本随手扔在地上,抬起右脚踩在笔记本上。
韩小龙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看了看杨翠屏,又看了看地上的那本笔记本,心里十分焦急,如果杨翠屏把它撕了也就罢了,撕成碎片随风一吹,散落在各处也就无人在意。但是如果让它再落到日本人手里就惨了,小野虽然死了,可笔记本上制作毒气弹的方法还在,日本人会根据那上面的制作方法制造出毒气弹来残害中国人,那怎么了得?他想把地上的笔记本捡起来,可周小弟手里的枪一直指着他,他无法动弹。
杨翠屏说:“韩小龙,请告诉我,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你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韩小龙说:“杨处长明鉴,我不认识那个女的。”
杨翠屏叫了起来:“韩小龙,你不说实话是不是?我亲眼看见她给了你这本破笔记本,你给了她几块银元,你们俩在交换军事情报,快说,是不是这样?”
韩小龙也叫了起来:“事情不是这样的,实话跟你说吧,这个姑娘就是在火车上被小野挟持的那个女人,小野在您向他开枪前就把这本笔记本藏在她的头巾里,我一路跟着她走到这个小巷里,才取到这本笔记本的。”
杨翠屏问道:“这么说来这本笔记本对你们很重要啰?这里面记录的就是你们所说的制造毒气弹的方法,是不是?”
“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韩小龙不得不承认。
杨翠屏低头看了那本笔记本一眼,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小龙,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破本子?”
韩小龙说:“我准备奉命把它带回根据地,交给首长,让首长做最后决定。”
杨翠屏说:“毒气弹是反人类的脏弹,制造毒气弹是违反国际公约的行为,这种东西决不能让它存在,应当彻底销毁掉!”
韩小龙说:“杨处长,我们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带回去的目的就是要销毁它。”
杨翠屏“哼”了一声,说道:“多此一举,为什么要把它带回去呢?在这里销毁掉不更好?”
韩小龙说:“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奉命行事。”
杨翠屏冷笑道:“真是笑话,我是不是长官?我的话算不算数?”
韩小龙说:“当然,可是……”
杨翠屏咬牙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是抗战的关键时刻,现在我命令你把这个本子捡起来,当着我的面销毁掉,立刻!”说着她抬起脚,把那本笔记本踢到韩小龙跟前。
韩小龙弯腰捡起那本笔记,当着杨翠屏的面,把它一张张撕了下来,撕得粉碎,随手一扬,碎纸片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飘洒在小巷的各个角角落落。
杨翠屏赞扬道:“这就对了嘛,以后在中国的抗战史上会记下你今天这一笔的。”
韩小龙问道:“长官,我可以走了吗?”
杨翠屏说:“先别忙着走,我的话还没问完呢?”
韩小龙说:“还有什么话您就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杨翠屏问:“刚才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韩小龙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说道:“她叫冯媛媛。”
杨翠屏赞道:“冯媛媛?这名字多好听啊!可是有一个问题我没搞明白,这么重要的本子,小野为什么不藏在别人身上,偏偏把它藏在她的身上?这个问题你难道不感到奇怪吗?小弟,我看现在还来得及,你去把她拦下来,我要当面问问清楚,对每一个可疑之人我们都不能放过。”
周小弟答应道:“是,长官,我马上去把她追回来!”
韩小龙道:“长官,她没有问题,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请您不要为难她!”
杨翠屏说:“那你老实跟我说,为什么要帮她,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韩小龙的脸一下红了起来,说道:“不是的,我看人家从乡下逃难出来,在外面举目无亲,怪可怜的,出于同情,我才资助了她一点。”
杨翠屏问:“你这叫可怜人家?你这叫趁人之危。”
韩小龙有点疑惑,问道:“长官,此话怎讲?”
杨翠屏笑道:“好啦,跟你开个玩笑,我只不过警告你,你跟她素味平生,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次相见,出手也过于大方了,大丈夫何患无妻?说不定碰上个骗子也不一定。看在你爹救过我的份上,今天就放你一马,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爹对我恩重如山,我会铭记在心的。见到你们任队长,替我向他问好,就说我杨翠屏对不起他,把他打得太重,我们各为其主,他应该能够理解。”
韩小龙问道:“这么说你以后不抓他啦?”
杨翠屏说:“这次是个误会,就算了。但是不能再有下一次,我这个人是很健忘的,下一次再让我抓到我照样不会留情!”
韩小龙又问:“长官,我走后,您还有什么话让我带的?”
杨翠屏说:“当然有,那几个孩子我很喜欢,我的心里一直在牵挂着那帮孩子,他们都是我的师弟,是我恩师的宝贝,特别是季华那个孩子,他非常机灵,也很勇敢,要不是他在关键时刻从小野手里夺下了那颗炸弹,这样的后果我都不敢想象。这样的好苗子怎么能让他们无拘无束的野在外面?你告诉任强,就说是我说的,我希望他们回到我的身边,让我好好的调教他们,他们将来一定会成为党国的栋梁,为党国尽忠。见到他们你跟他们说,师姐在重庆等着他们,希望他们早日来重庆。”
韩小龙说:“好的,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杨翠屏说:“小弟,把他的枪还给他,我们走!”
周小弟把枪里的子弹退了出来,把枪递给了韩小龙。
韩小龙目送着杨翠屏他们走出小巷,他回头望了望洒落在地上的碎纸片,点了点头,把枪插进裤腰里,走出了小巷。
已经走到小巷的尽头了,他看了看四周,心里不免有点激动。经历了刚才的风风雨雨,马上就要跟任强他们汇合了,他急于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他们。
他刚跨出小巷,他的后脑勺被一根棍子猛地敲了一下,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重重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