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就在此时从另一节车厢走来一个大汉,此人身材魁梧,穿了一身黑衣,头上扎着一道方巾,大脸盘,小眼睛,八字胡,中等身高,后背上斜挎一柄长剑,头抬的很高,走起路来非常傲慢,一副是旁若无人、目空一切的模样。他走到长者跟前,嫌长者坐在走廊上碍眼,挡住了他的去路,也不发话,撩起一脚朝着长者的后背踢了过去。
他这一脚虽未用足全力,可也不轻。但他这一脚仿佛踢在棉花球上,无声无息,石沉大海了。他大吃一惊,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这位长者来。
麦秆见此人如此无礼,满脸不悦,两眼一蹬,嘴里骂骂咧咧的,也不见他身体晃动,人已到了那人身边,那人猝不提放,背上的剑已到了麦秆手中。麦秆看了看剑,说道:“这种东西还背在身上干啥?我看丢人现眼的,不如扔了!”说着伸出两根筷子般粗细的手指在这把剑身上一夹,只听到一声脆响,长剑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那人见麦秆如此神力,脸色吓得煞白,嘴唇抖擞起来。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两位是不是山西娘子关大名鼎鼎的哭笑双侠?”
长者站起身来,根本不看他一眼,笑了笑说:“没错。我是笑面侠石龙,他是我弟弟,江湖人称丧门星石虎。你是哪位?”
那人一听,拼命的抽打自己的脸,带着哭腔说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两位大侠在此,冒犯了大侠,罪该万死!小的只是个无名小辈,哪里敢跟两位大侠相提并论?不提也罢。”
石虎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江湖人称冀州四鬼的肮脏鬼陶四吧?还有三鬼呢?你们四个一块上我也不怕,前来送死吧!”
陶四跪了下来,说道:“爷爷饶命,我们哪里敢呐?我们四个被人打散以后,他们三人不知去向,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想不到在火车上遇见两位大侠,刚才只是偶遇,不敢冒犯。”
石龙说:“下一站你就给我下车,我不想再看到你!”
石虎也跟了一句,说:“下次如果再遇见定严惩不饶!”
陶四赶紧点头说:“大侠吩咐,小的岂敢不从,等到了下一站,小的即刻下车,片刻不敢耽误。”
狗剩照着陶四的屁股一脚踢了过去,被石龙一把拽住了:“狗剩,不得无礼。”
狗剩说:“爹,刚才他踢了你一脚,我不踢他一脚不是吃亏了?”
石龙说:“你这一脚上去没有轻重,当心把他踢残了!”
火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下了,陶四果然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浩年跟石虎招了招手,也从这里下车了。
“客官也在这里下车呀?”石龙追着他的后背喊了一句,“我记得你应该去大同的。”
“这里离大同不远了,我下车顺便办点事,办完事后再搭便车回去。”
“客官一路走好,老汉就不送了,以后有事需要我出力的话,就来娘子关找我!”
“大侠留步,您的话我记住了。”说着他加快了脚步,恨不得一下子飞出站台。
平心而论他倒不是怕哭笑双侠,他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怕过谁,可是今天他真的害怕了。回想起刚才在火车上的那一幕,他现在想起来后脊梁都一阵阵发凉。要不是他亲耳听见陶四跟那个长者的一番对话,他绝不相信那个老者就是哭笑双侠中的笑面虎。小时候他跟着师父学艺,就从师父的口中听说过哭笑双侠这个名号,他听他师父说,这哭笑双侠是江湖上的两个大盗,他们两个心狠手辣,每次抢了人家东西以后,就要把这一家人杀的一个不剩,赶尽杀绝,绝不留活口。弟弟石虎练的是硬功,别看他长得瘦小,可力大无穷,曾一掌打死过一头耕牛,对他绝对不可小视。而他的哥哥石龙练的是气功,此人的功夫深不可测。最可怕的是石虎这个人,表面上说得头头是道,让你信以为真,可骨子里却在暗地里对付你,只要你稍不留神,他会出其不意的出手,把你打得人仰马翻。江湖上凡是听到哭笑双侠的名号都胆战心惊,人们唯恐躲之不及,只要他俩在,人们都躲得远远的,尽量不跟他们接触。这次要不是陶四的及时出现,他就会把自己的家事和去山西大同的目的向石龙和盘托出,假如真是这样那就糟了,家兄除了要对付日本浪人之外,还要应对这一对可怕的哭笑双侠了。白浩年啊白浩年,你闯荡江湖多年,号称什么“百变山人”,自以为自己能变幻莫测,武功再厉害的人,都不在你的话下,被你的易容术耍的没了方向。你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天下无敌了,可今天是怎么啦?石龙的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你弄得晕头撞向,把你的心里话都掏出来了?你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真的是打猎的到头来却叫鹰啄了眼睛!这叫什么?这就叫马失前蹄,两将在阵前交战,还未打起来战马先倒下了,这仗还怎么打?
既然已经知道了石龙他们的身份,目前他最担心的是怕石龙他们会对药房不利,他做过贼,最懂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句话的含义,对这种人他不得不防。务之急他必须抢在石龙他们之前先回到药房,只有到了药房见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才能放下心来。
这是个小县城,离开大同只有四五十里路程,他找到一家驿站,准备雇一辆马车。他把杨小宝给他的钱点了点,除了买车票和吃饭用掉了一点,还剩下四个大洋,都给了车老板。
老板自称姓王,接过大洋眉开眼笑,兴冲冲的套好了马车,就向大同方向进发了。
“王老板,早起的时候你这匹马没喂饱吧?咋跑不动呢?”他嫌马跑得太慢,一路上一直在埋怨。
王老板说:“这已经跑的够快的了,再跑马就该累死了。”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客官,家里是不是有急事,想早点到家?”
白浩年刚要开口,突然想起火车上的一幕,就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事倒是没有,只是想家了,想早点回去。”
王老板一甩鞭子,调侃说:“怕是想老婆了吧?客官,多大岁数啦?”
白浩年说:“不大,才五十岁。”
王老板说:“看不出来,看上去顶多才四十多岁。”
白浩年说:“四十多,那是四十几呀?四十九也是四十多,那跟五十岁有啥区别?你真会说恭维话,要是实话实说了怕客人不高兴,客人一不高兴这单生意就砸了,是不是这样?”
王老板说:“不瞒您说,本来我们这一行的生意就不好做,自从日本人打了过来,老百姓东逃西躲的,人都跑光了,这生意就更难做了,还是客官您好哇,人又好,出手又大方,是个好人。”
白浩年同情地说:“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你,我还不错吧?”
王老板叹了口气说:“我们也没办法,一家人四五张嘴全靠这辆车,农忙的时候帮助拉点粮食来换点口粮,农闲的时候就拉脚力,攒点脚力钱。攒不到钱不但我们没有吃的,连牲口都没得草料吃了。”
白浩年问:“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咋办?”
王老板回过头来,把眉头一皱,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把牲口卖了,换点粮食过日子,现在一打仗,咱老百姓还有啥指望?捱一天算一天了。”
白浩年咬牙道:“这可恨的小日本,欺负到咱们头上,他们究竟想干啥呀?”
王老板说:“就是想一口吃掉我们,小小的弹丸之国,胃口还不小,想要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做梦吧!”
白浩年赞道:“王老板,你一个小小的百姓,居然还能说出这种大道理,不简单呐!”
王老板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是听我们那儿的一个教书先生说的,我是现买现卖。”
白浩年说:“这个教书先生不简单,有机会我倒想认识认识。”
王老板说:“客官,你要去的地方马上就要到了,您在哪儿下车?”
白浩年朝四周看了看,从这里过去就是药铺的后门,心想我还是走后门吧,后面人少,不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于是说:“好吧,前面没多远就到了,就在这儿下车吧。”
王老板把马车停下,看着白浩年下了车,走进胡同,渐渐走远,就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句:“客官,以后常来我们那儿,我给你介绍这个教书先生认识。”
白浩年头也不回地说:“王老板,咱们就此别过。”
他的身后一片寂静,没有人跟他搭腔。他心中纳闷,王老板非常健谈,怎么不说话啦?
只听“啪”的一声鞭响,马车飞奔起来,远处王老板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客官,对不起,告辞了!”
接着就听见一个冷酷的声音喊道:“滚,再不滚就杀了你!”
白大年心里一惊,这分明就是丧门星石虎的声音,难道他们真的到了大同?
“大哥,他果然没有欺骗咱们,他果然跟仁德大药房有瓜葛!”
白浩年一哆嗦,赶紧回过头来,只见他的身后果然站着石龙和石虎两个人。狗剩蹲在地上,一手拿着一柄小刀,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只被割下的人的耳朵,拿在手里把玩。
“为啥要割他的耳朵?他跟你们有仇?”
狗剩笑眯眯地说:“呵呵,我就是看他的耳朵长的不顺眼,怎么啦?”
白浩年心想,小小年纪就这么残酷,干坏事还笑眯眯的,这小子将来一定比他老子更加阴险。
石虎冷冷的说:“这是他自找的,我们让他快点走,他慢吞吞的,他把我们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你说他要这耳朵干啥?还不如割下。”
“你们滥杀无辜,你们这样做未免太残酷了吧?”
石虎说:“滥杀无辜?笑话,要不是大哥拦住我,他早就成了我的刀下之鬼了。”
“你、你就是个疯子,你不是人!”
石虎说:“你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要为他人担忧,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说着他把剑一举,朝白浩年恶狠狠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