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亭。
秋天万物开始枯落的季节,翠绿的竹子依然傲然屹立,只有少许枯叶簌簌飘落。
清幽竹林,亭子隐在其间,惠风和畅,别有一种可人的景致。
“此等清雅之地,怎能没有音乐作伴,就让我为二位抚琴一曲吧。”说罢,秦衿禅纤纤玉指挑动琴弦,亮丽的琴音犹如谷中山泉缓缓流淌开来。
清雅的琴音与竹林,夏北庭都无心欣赏,他素来喜欢附庸风雅,不过这只是君子面具罢了,谁人知道夏北庭暗地开设青楼,勾结官员搅弄官场风云。
但人设面临崩坏的危机,让他无法淡定,“宫少主,我好像要暴露了!”
宫槐陌半合着眼眸,神情安适,从容道:“北庭兄,此等美景,美人相陪,还有天籁之音可欣赏,你何必忙着说那些扰人兴致的事呢?”
夏北庭心中焦急,但只能顺应宫槐陌的意思,沉默坐定。
良久,宫槐陌缓缓睁开眼,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小口,道:“汤色清亮,入口微涩,余后回甘,令人愉悦,果然是好茶,北庭兄何不试试?”
夏北庭十分听话地闷闷喝了一口,这样喝喝不出茶香,着实是浪费了好茶。
他喝了茶,宫槐陌这才问道:“你说,是谁发现了你?”
夏北庭刚才坐着一阵憋屈,终于被问话了,赶忙道:“我门中一个弟子!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前两日竟然来挑衅我,不知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宫槐陌淡淡的道:“无名小卒,北庭兄何必如此置气,偷偷处理掉便可。”
“我怕他掌握了什么证据,要是被掌门知道我就完了!”夏北庭十分恼怒,他苦心经营,30岁就坐上长老之位,何等风光,怎甘心多年声名毁于一旦。
宫槐陌不以为然,“你平日进出百媚楼都是从暗门,除了百媚楼的人谁知道你来过。”说到这,宫槐陌看了一眼秦衿禅,她专注弹琴,一副毫不关心他们在讲什么的样子,“况且百媚楼都是你的人,如何会被别人掌握证据?”
宫槐陌这句“百媚楼都是你的人”丝毫没有避讳一旁的秦衿禅,百媚楼的人确实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除了刘妈妈,没人知道他们幕后的真正老板。但是,夏北庭等人谈话时不会每次都让人回避,所以有些聪明的姑娘是可以听出端倪的。
尤其是秦衿禅,她深得宫槐陌喜爱,就连此次夏北庭邀他出来密谈都带上了她。
思及此,夏北庭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秦衿禅,若秦衿禅再视而不见才让人更容易生疑,她一脸无辜道:“北庭公子这样看着奴家做什么?”
夏北庭道:“小禅姑娘愈发明艳动人了,不知你进百媚楼多久?今年芳龄几何了?”
秦衿禅微微一笑,答道:“进百媚楼三年,今年二十三。”
“百媚楼落成至今最少有六年了吧,我还记得以前有个姑娘跟小禅姑娘一样,聪慧过人。”
一听这话,宫槐陌眼色微微一变,因为,百媚楼落成只有五年。
这话便是试探秦衿禅是否知道百媚楼的历史了。
秦衿禅迟疑了一下,停下抚琴的手,微笑道:“是么?据刘妈妈所说,百媚楼开设至今好像才5年,北庭公子应该是熟客了,怎会连这都不知道?”
夏北庭干笑两声,“哈哈,看来是我记错了。”
“宫少主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秦衿禅不悦问道,“北庭公子的秘密是什么?是以进出百媚楼为耻吗?”
这话便是言明她有注意听他们谈话了,夏北庭已经生疑,若是假装完全不在意才会更加可疑。
一看秦衿禅不悦,宫槐陌连忙坐到她身侧安抚,“小禅莫气,北庭兄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要是被别人知道他总来百媚楼,免不了惹出麻烦,你说是不是?”
宫槐陌故意说秦衿禅知道夏北庭的身份,但是不说明是定天门长老还是百媚楼老板。
秦衿禅也得装傻充愣,用嘲讽的语气道:“是是是,定天门的明礼长老谁人不知,百媚楼污浊之地,怎能光明正大进进出出?”
看到秦衿禅这样,委实是小家子气的女人,也就比其他女人心思灵敏了一点。
夏北庭突然想到,榭竹笙进入定天门才两个月,此前与他并无瓜葛,而秦衿禅进入百媚楼已有三年,总不能是他三年前就安排好来算计自己的吧?
他却忽略了一点,三年前秦衿禅与榭竹笙是偶然认识的。
秦衿禅落魄街头,遭几个流氓欺负,榭竹笙随手救下了她。秦衿禅无处落脚,她性格倔强,又不肯接受榭竹笙平白的施舍,从小学过琴艺,长相也可人,便自愿委身于百媚楼,陪酒陪笑卖艺不卖身。
夏北庭心中疑惑不解,既然榭竹笙知道了他的事,为什么不直接禀告掌门?而是来挑衅?仅仅是为了报复吗?
心下决定让刘妈妈留意一下客人中是否有榭竹笙,以及有没有姑娘偷偷与外界往来。
但他更不知道的是,榭竹笙每次去百媚楼都是遣人提前告知秦衿禅,偷偷摸摸从窗边进出,大大方方在百媚楼雅间内谈话,刘妈妈都不曾发现。
这时,宫槐陌笑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了,今日就赏景散心。”
对于夏北庭被发现与否,他丝毫无所谓,坏的是定天门的名声又不是他宫家的,况且宫家参与夺嫡之争,官场阴暗,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
夏北庭心烦意乱无心赏景,便告别了宫槐陌。
他走后,宫槐陌回身对秦衿禅道:“小禅可要回去?”
“琼节高吹宿风枝,风流交我立忘归。宫郎,今日且当我们秋游如何?”
宫槐陌爽朗地笑了几声,“哈哈哈,都依你都依你。”
——————————————
还是百媚楼那个雅间,榭竹笙坐在里面等候,过了一会儿,秦衿禅沏了壶热茶进来。
“可有探听到什么?”榭竹笙开口问道。
“有用的信息倒是没有,不过大抵可以消除夏北庭对我的疑虑。”
“也好,他近期应该不会来这里了,多半会以书信来往,你只需要稍加留意老鸨的动向,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做。”
秦衿禅疑问道:“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