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的日子很快便到了,白海镇众多剑仙侠客纷纷前往海港,一时间引起城里的轰动,已经打听到情况的居民们也结伴前往港口看热闹。
那确实是五百年才能一见的景象,平日不问世事的修仙门派从孤山远岱之中而来,他们像是散发着光晕的神仙,降临凡世,他们架起飞剑立于云端,如飞鸟一般自在与天地之间,数量之庞大如百鸟迁徙,站在地上看热闹的孩子们一时被怔住说不出话来,即便是多年之后的梦中仍是会浮现那日的光景,在净白如银的海面与天空之间,数百剑仙飞往远方,即便天光照的人睁不开眼,也要拼了命的睁大眼睛不想错过,直到连最后一个也看不见踪影,直到沧海如墨,直到霜白如月,才肯拍拍尘土点灯回家。
其实就连瑞临也会不禁感慨,究竟这人生百年要如何才能不虚此行,究竟要经历多少磨难和岁月才能单单是走过,也能引的人羡慕,难道只有像无昭一样活很久很久才行吗?
无昭立于飞剑之上却是对身后的瑞临摇摇头,她说人之所以拼了命的想去做成一件事,就是因为生命的短暂啊,为了那个期限,为了那句墓志铭,为了自己看不到的后世百代,他们会拼尽所有去换取想要的,若是个个寿数悠长,生无止境,谁还会去努力,谁还会去为了谁而死,这世间之所以有故事流传,便是因为在那样短暂的岁月中,一些人为了另一些人舍命而去,烟花之所以会被人期待,便是因为它短暂而灿烂。
瑞临看着身边飞过的其他剑仙又问到,若是如此,为何你们要弃凡入仙,难道不是为了跳脱轮回长生不灭吗?
无昭笑了笑,这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不灭,即便强大如太阳,也终有燃尽之时,我们所愿的,不过是想能亲眼看一看未来,末了她又自言到,不过是想再亲眼见一见那些人罢了,无关生死无关恩怨。
后面那两句话瑞临没听懂,只是感觉周围又冷了几分,他空出一只手紧了紧衣领,无昭见此又说,是不是也渐渐习惯了飞剑,这遨游天地之间的感觉,又有谁是不想的呢。瑞临红着脸点点头,越发想要拜进寒霜城了。
他们在天上飞了四个时辰,瑞临感觉都要飞到天尽头了,渐渐的在远处海岛之上升起盈盈星光,他听见很多人在欢呼,逐渐开始有人降落飞剑,有的人飞与水面之上,引的水中银亮的鱼群跃出水面。瑞临还想问,怎么鲛人住在岛上,也不见盛宴入口。
众人纷纷降落岛上,此时还未入夜,各门派便开始整顿休息。无昭见席常领着众弟子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落座,自己头冒细汗却是不肯放松,只得板板正正的坐着,苏久立于他身侧也是丝毫没有疲惫姿态。瑞临不懂,便问无昭,他们体力竟如此过人,饶是在飞剑上吹了四个时辰的风也不觉疲惫。
无昭找了一块石头远远的坐下,她说:“这便是为君者,你何曾见过你的父皇表现出疲惫之态,你何曾见过你父皇歪倚斜靠,那个位置上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此话怎讲?”
“他们是象征,是精神力与尊严。饶是常儿身负重伤,在人前也不可失了仪态。”
瑞临不以为然,说到:“那不就成了死要面子,如此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我就不理解父皇,连打喷嚏这种事他似乎都做不得,所以我才不想当成殷皇帝,像个木偶一般,活的没劲。”
无昭又说:“是啊,就像个木偶一样,但又不得不那样,古来也有成殷皇帝同你一个想法,就是不在乎礼仪,就是要自由自在,后世人们总会感慨,若他不生在长盛宫,也定是为名流千古的人物。瑞临,你想做哪一种?”
瑞临抱着胸抬头说:“我可不想做一个成殷皇帝连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我还是更喜欢当大侠,行走江湖,无拘无束~说起这个……”瑞临悄悄问到:“那日席掌门说我……说我有真龙之气……可是真的?”
“你希望是真的吗?”
“不想!……又……”后面的话他没说,无昭也没问,只是自己说:“命运会推着你往前走的,不用考虑那些。”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决定我该走哪一步,我的路我要自己选,我再来与你打个赌,我赌我今生绝不做成殷皇帝。”
“好啊,若你输了便要老老实实当个木偶。”
瑞临不服输的说:“那我要是赢了,你可否教我长生之法?”
“你想学这个?”
“我也想亲眼见一见,你说的那种未来。”
两人正谈着,夜色渐暗,忽的有人大喊:“快看!”
弟子所指之处正飘起几只水母,透明的水母脚下是发着各种光芒的花草,水母像是灯一样照亮四周,逐渐的,很多鱼从海面游出,在小岛的空中游着,仿佛还在水里,众人沿着光走去,绿色的萤火,紫色的花树,蓝色的海面,包裹着小岛,恍惚间众人像是已经置身海底,大小鱼群从身边游过,走了一段路,渐渐地听见歌声,那是鲛人在唱歌。
“这歌声真好听,幽怨婉转,令人向往。”瑞临忍不住想看看鲛人的样子,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花灯节的小孩子一样兴奋。别说是他了,那些弟子们也一个个跳着脚争先恐后向前跑去,席常走到无昭身边问:“姑姑可曾见过鲛人?”
“今日也是头一次,你们真是幸运,才几十岁就能见到这般场景,老身可是靠了千年才等来这如梦似幻的场面。”无昭粗着嗓子学起老妇人,席常被她逗笑,又问:“姑姑,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是谁啊?”
“自然是我,观世音菩萨有三十三面像,化为众生普度常世,我不过才三种样子,有何惊奇,纵是千面万面我也变化的来。”
席常故作惊奇道:“原来姑姑是孙大圣不成?失敬失敬~”身后又穿来苏久偷摸摸的笑声,席常嘟囔着以前也不见他笑,怎么下了山反而转性了,说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这下红脸白脸都得自己来。无昭听了也捂嘴笑他。
“你们快看!鲛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