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影的眼皮似有千斤重,他挣扎着好几下子才缓缓的睁开一道缝隙,眼前白雾朦胧之中一双泪眼逐渐清晰,他的呼吸一滞,猛然将眼睛睁大看着那熟悉的面庞。满面的疑惑,惊讶,带笑不笑的神情全然僵在了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那泪眼婆娑下的绽放了灿烂的笑颜,晴风如释重负的紧紧抱住面前之人。她的哭音很轻,连日来的担心害怕,委屈全然化在细密的啜泣声重重的打在了莫影的心尖。
莫影伸出僵直的手臂,附在了那身躯的后背上,触之柔软背骨分明,这真实的触觉才让他恍如从云端落了下来,他声音颤抖,激动的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活着,我是不是在做梦。”
晴风挂着泪痕的双颊下,苍白羸弱的拼命点着头道:“是的,没事了,没事了,你没事了……”她有些语无伦次的重复着,低吟着。
劫后余生并没给莫影带来太多的兴奋感,他轻蹙着眉头环视着四周,脑海中生闪过一些支零破碎的画面,在最后的记忆里,他的意识困在一片灰黑昏暗中,没有实体什么都做不了,哪怕他看到了晴风的性命在一点点的流逝。他抓住晴风的手臂将她轻轻的摆在眼前,如同珍宝一样仔细的来回端详着,不确信的说道:“晴风,我记得…….”说话同时,他眼眶蓦然睁大,惊骇的盯着晴风的瞳孔,嘴唇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直直的盯着那墨色眼底中倒影的人像。
晴风眼眸喜色中游历着一丝紧张和哀伤,她白皙的手轻轻抚摸着莫影的唇畔在到鼻梁、眉眼最后是额头,看着莫影那光秃的脑门神情复杂的说道:“你原来的身体,时间太长....不能用了。桃姐姐,将了然大师的肉身给了你。”
莫影感到被人当头一棒,这一棒让他眼冒金星大脑一片空白,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重重的开口道:“什么叫了然大师的肉身???”
随着黄沙尘土中央的几人渐行渐近,司马祁华身后人止不住的喜悦窃语,他们都很喜欢莫影,武功剑法一流,为人和善正派,即使现在很惊讶也没抵不住激动与兴奋,直到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他们才陆陆续续察觉的到了端倪。那人身穿莫影的轻甲战袍,与晴风并肩走在桃夭夭后侧方,但是莫影身量六尺精壮健硕,眼前那轮廓明显小了一号。
“这.....那是....”
“怎么回事?那是谁?
“了然大师,怎么是那个和尚?”
身后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司马祁华面色有些古怪,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那日从枉死城匆匆离去,将了然大师竟然留在了那,要不是今日见到,他竟然丝毫都没有想起半分。
他猜测出大半,看着桃夭夭的眼神更加温柔怜惜,同时又有些内疚的看着顶着了然身体的莫影。“将军,那到底是?”白客也奇怪的紧,他和祁墨兰对视一眼,同时朝向司马祁华开口问道。
司马祁华有些自嘲的摇摇头,转头看向身侧两人时又点了点头,重重的说道:“是莫影。”他和莫影自幼长大,对他来说还相伴了几世,对方的身型外貌即使有变,但气质姿态是在清楚不过的了。“走,去接他们。”
说完,司马祁华疾风劲步的走近那黄沙中。
一个月后……
桃夭夭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在回道华京城中,似乎一切都回来了原点,一样质朴寂寥的庭院。不同的是如今的心境已经如雨过天晴,她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猛烈咳嗽了几声,身型刚一晃就被身后一道温暖结实的胸膛给抵了住。
“大夫说你身体虚弱,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晴风呢?又跑到莫影那去了,不说让她看…….”说到这,司马祁华突然有些落寞的垂下了眼眸,他将下巴抵在了桃夭夭的头顶,小声的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桃夭夭释然的笑了笑,转头对身后那人说道:“朝堂不稳,你有你的事情,我在屋子修养了这么久,出来透透气而已,你别担心我,不打紧的。”
司马祁华爱怜的摸了摸面前人的发梢,轻声说道:“你...放弃了花神的身份,一个人抵御住了千丈雷霆,不止救了晴风和莫影,还有这整个大庸的臣民,反观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你。”
桃夭夭淡漠的看了看头顶上方,浑不在意的说道:“我没那么伟大,不过是为我自己,没有了花神历劫的宿命,才能真正的做一回桃夭夭,也许这一次我们就
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这一个月南有平南王虎视眈眈,北有烟国赵挽皇凶相毕露,赵志阳登基后联合平南王对大庸边境从商队试探,再到军队侵扰,步步逼击。
大庸内忧外患,百年根基摇摇欲坠,司马祁华与庸晚日夜不眠,夙夜匪懈,对华京朝堂上下安抚整治。
桃夭夭看着双眼下一片铁青的司马祁华,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还频添他烦忧。
作为普通人的桃夭夭是有国,有家,有父亲有很多不能割舍的牵绊,她之前离开华京本意就是想回到大烟,无论现在的烟国如何改朝换代,这种情感还是无法舍弃,她淡淡的垂了眸,幽深的眼眸下是浓重的哀愁。
“夭夭,等一切安定下来,等庸晚顺利登基,我们就离开这里,到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抛开这一切从头开始好不好?”司马祁华看着愣在原地的桃夭夭,心头一紧,他温柔且蛮横的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对方与自己四目相对。
握住肩头的手力道很大,将桃夭夭擒的动弹不得,对方的眉眼确极度温柔,声音温和似水听的人心头一软,桃夭夭扯了扯嘴角,幽深的眸子明亮了些,笑着说道:“好,我等你。”
她心中有些悲凉,不易察觉的背开了司马祁华的眼神,捂住了发闷的胸腔在心底问出了后半段:“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我们还能摈弃心劫,回到最初吗?”
“元帅,元帅......”就在这时,庭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司马祁华眉头深锁,面上的神情从柔和变得紧绷,浑身上下冷冽肃杀,他低声吼道:“放肆,本帅说了不允许......”
“元帅!”莫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面上紧张脸色灰白,奔跑的步子强有力的落在地上,听得人心头一震。
司马祁华看见来人,转身对着桃夭夭说道:“夭夭,我先去看看。”
“发生何事?就在这说。”桃夭夭沉下了脸。司马祁华浑身绷直了脊背,心尖七上八下,他对着莫影点头示意。
莫影抱了抱拳,重重回道:“元帅恕罪,市场紧急,前先来报,大庸边界失守。”
“什么?这么快!”司马祁华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