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小小和星星拍打她的窗户,林洛倾拉开窗帘,就见两只娃娃一脸着急对她挥手,打开窗户,他们拉着林洛倾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林洛倾和他们不一样,不能从高楼飘出去。
“怎么了?”
“姐姐,小月他……他……”小小急得说不清话,星星赶紧补上,“小月痛得直打滚,身上出现了许多伤口,血一直在冒。”
林洛倾也顾不上换下睡衣,从架子上取下一件风衣就套上,敲开了主卧的门。“爹爹,老爸开门。”
林止被吵醒,难受地扭来扭曲,手摸到洛熠的肩膀拍拍,“洛洛叫。”
洛熠掀开被子,拖上拖鞋打开门,“出什么事了?”
“我要车钥匙。”
听到林洛倾要车钥匙,林止腾地从床上跳起来,“你要车钥匙干什么?大晚上你又要开到哪里去,这次是悬崖还是池塘?”
林洛倾从洛熠扶着门框的手臂下钻过,摸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就要往外跑,“不说了,我回趟学校。”
“你大晚上开什么车!林洛倾你给我回来。”
人没影了,洛熠关上门,掩了被角对他说:“睡吧。”
“万一遇见阴兵借道,她保不准开到哪里去。”
“大不了去鬼界捞人,她想喝孟婆汤,鬼界也不敢收她,睡吧。”
洛熠说完,林止头倒在枕头上,伸手搂过他的腰,“都累死了,感觉半条命都没了,睡了。”
小月难受在黑漆漆的走廊里打滚,哼哼直喊,五只娃娃想去抱他,却都被他挣开。走廊的墙壁上的挂画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上,画面上的玻璃护层摔到地上,碎裂了一地,走廊里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当他浑身煞气在楼层里来回狂奔时,天花板上的灯管都破裂。
电梯门一开,小月猛一回头,猩红的眼着实吓了林洛倾一跳。
“姐姐,走开,小月难受。”
“小月。”林洛倾心疼地叫他的名字。
“姐姐,我控制不住自己了,走开。”
林洛倾化出破云鞭,鞭子化作水链卷住小月的身子,手臂束在里面,小月哭着对她说:“姐姐,小月要变坏了,小月不要变成坏鬼。”
“小月很乖,不会的。”
他越挣扎,水链就束得他越紧。束魂符飘出她的口袋,水链松开的瞬间,小月被纳入符中。
她坐在窗下,满地是玻璃碎片,几只小鬼拿着扫把和畚斗收拾走廊,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玻璃碎片的响声。
这天正好是月圆之夜,月光从窗外泻入,在地面映出一方银色的柔和。她想着如何破下咒之人,谁要他魂飞魄散,她已经猜到。
晨光散在她身上,几只小鬼围着她,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这天中午,乔静上完毛概课,匆忙收拾了书包就冲出去,春光满面,临走前还很是怪异地对林洛倾一笑,透着几分得意。林洛倾慢悠悠地把书本收拾好,对孙言青说:“下午帮我请个假,我有事出去一趟。”
孙言青比了个“ok”的手势,对她向外摆摆手,让她放心走。
江淮等在校门口,车子停在一棵樟树下,树荫洒在车上,遮住了秋日里依旧干热的阳光。乔静远远看见江淮的车子,她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整理了下微微发皱的上衣,羞怯怯地走过去。
见她走来,江淮下车,打开后座的门,她低下头进了车子,上了车,她紧张地不停揉搓着手,手心不停冒汗,他眼睛看向前方,途中一言不发,她也不知如何聊天起。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心里荡起一阵涟漪。
到了山脚,她才开口问:“江……江淮,怎么突然要去燕云山。”
他说:“想去。”
他心里骂了林洛倾一百遍,可能怎么办呢,只能听从。她说,三好男朋友的承诺应该兑现了。
上了燕云寺,她坐在寺门口,怀里抱着小七,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毛。
乔静与江淮并排上了山,寺庙门口看到林洛倾先是愣了半晌,“你怎么在?”
林洛倾起身,“这寺庙不是你家开的,谁都可以来。”
她假装生气,不满地看了一眼江淮,转身抱着小七入了寺庙。
乔静去请了香,江淮就在外面等。林洛倾径直去了后院,小师傅见她来,连忙跑过来对她行合十礼,她以同礼回之。缘空大师放下手里竹子制成的舀水勺子,两人互行一礼。
“林施主来得正好,缘空等着施主,姚姑娘心中已放下执念,愿意入轮回。”
“谢谢大师。”
“年前,缘空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我成了一只黑猫,索要了不少人的性命,后来遇到了林施主,也许这不是梦,前世的我罪恶累累。梦醒,梦中之事历历在目,九幽赎罪二十载,刑罚之痛作用在身,心中却反而是快乐的。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心亡罪灭两俱空。”
林洛倾未搭话。
“施主今日为何事而来?”
“为了一个可怜的孩子,问问害他之人是否曾悔。今日恐怕要扰了寺庙的清净,洛倾在此先表歉意。”
“这……”
她告别缘空大师,到了当初的小溪边的风亭里,周围的绿树环绕,随风翠流,南方满目的绿中也只是稀稀落落飘下几片枯黄了的树叶。她等人。
黑猫无声无息地靠近,一回头便化作僧人,林洛倾忙回神行合十礼。
“大师。”
“施主安,谢施主将舍利交到它手上,若非施主它将又添无数罪孽。”
“缘字罢了,不必言谢。今日有事前来,就不与大师久聊。”
林洛倾行了一礼便离开。
林洛倾拦下正欲入后院功德池的乔静和江淮。
“我想为一个人添些长明灯灯油,陪我一趟。”林洛倾不管她愿不愿意,拉起她就往前殿走。
乔静刚好想说些什么,林洛倾打断,“寺中勿喧哗。”
一间小殿的佛像前,摆着无数小灯,林洛倾指着角落里的七盏灯说:“这些灯是为一个叫乔月的男孩供的,你是否要为它们添些灯油?”
林洛倾手下握得紧,低头看到乔静意欲逃跑的脚步姿势,抬头便见她脸煞白,心慌不已,乔静拽不开,只能气愤地瞪着她。
“是否要为它们添些灯油?”林洛倾又问了一遍。
乔静另外一只手拽紧脖子上的墨玉。
“我不认识他。”
“你父母点的灯,这灯油若是念,便是他们的悔。”
她吁了口气,“是他没命做我们家的孩子。”
“你不是不认识他吗?怎么知道是你家的孩子?”林洛倾脸上的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冷冷问道。
“我要走了。”
“既然来了,见个人再回去。”
林洛倾拉着她到了后山,乔静一路问她做什么,她一路不语。
无人之处,她放出了乔月,随后烧了一张显魂符。
“你在什么?”乔静见她烧符,心中有几分猜测。
乔静看见双眼猩红,满身伤痕的小月,吓得尖叫。小七制了结界,此处与外界隔离,林洛倾也不怕打扰到他人。
“姐姐,为什么不放过我?”
“别跟着我!”
“为什么就容不下我,我是多期待做你的弟弟!”
“你走开!”
“姐姐,你睁开眼,看看我!”
“走开!”
“姐姐,大家都欺负我,狗咬我,猫追我,我躲得好惨。外面好冷,我好饿…….”
“不要过来!”
她想起了什么,握紧墨玉,小月不得近身,难受地发狂,身上的黑色的煞气环绕周身。林洛倾取下外套上的别针扎破手指,一把拽下墨玉,墨玉碰触到鲜血,跑出一缕黑色的光,消散在空气中。
一处僻静的别墅里,一间房间被黑色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没一丝光亮,周围点着些蜡烛,在微弱的烛光下,一个男子手里的纸人突然燃烧起来,他连忙扔开,就在纸人燃烧尽,白色的灰飘落在地上,他呕出一口鲜血。
没了墨玉的压制,小月慢慢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乔静缩在靠着岩石的角落,见墨玉无效了,从口袋里掏出钟馗的挂坠,“你别过来。”
若是他帮着你,回头她分分钟拆了他的大殿,砸光他的酒,拔光他的胡子和头发。
“你父母为小月供了灯,说明心中对小月有愧。而你却要他魂飞魄散。你们可是姐弟,要了他的命,又要断他轮回,为何?”
“为何!他一出生就会夺去爸爸妈妈的爱,他们有我一个孩子不够吗?为什么要再添他!属于我的东西,为什么要分他一半!他跟着我,我就倒霉,他都死了,不去投胎跟着我做什么!”
“他跟着你,却并没实实在在害过你,他心中有怨,死得不甘心,你就没一点忏悔之心?”
“我只知道他跟着我,我就不顺。我没弟弟,也不需要弟弟。”
小月气得全身发颤,突然扑到她身上胡乱地撕咬着,乔静浑身生疼却无法挣脱他,鬼牙落在她的身上,穿过了身体,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是她弟弟。胎儿死在腹中,是没有再入轮回的机会,从此只会是天地间的风与朝露。老天有眼,让他一口气留到了出生。
掉落在地上的钟馗像隐隐发着淡淡的光,突然一道红光闪过,身穿红色的官服的钟馗,手执判官笔,骂骂咧咧地出现,“小洛倾,你又骂我,害我打了无数个喷嚏。”
“小月。”
小月听到林洛倾叫他,停下了动作,红着眼乖乖走到她的身边。
乔月缩着身子发哆嗦,“你是谁?”
“拿着我的神像,还不认识我?”
“你……你是钟馗。”
林洛倾要去牵小月的手,接过穿了个空,小月的魂体被折腾了一夜,已经开始透明。他凹陷的眼,垂搭着眼皮,无神对她笑笑。
“小月。”她难受地唤了他一声。
他依旧笑笑。
“钟馗爷爷,你带他走,你肯定有办法的。”
钟馗叹了口气,判官笔点在他的眉心,随后他化作一缕金光收入了笔尖。“在我笔尖待足12个时辰,就送他入轮回井。”
他看了眼缩在角落里不出声的乔静,“你父母当初怀的事龙凤胎,你在腹中便吞噬了他,因这意外,你与他共生十几载,从你体内取出,又投生在你家,与你再续姐弟缘分,你倒好,出生的机会都不给他。”
乔静依旧吓得不敢出声。
“这姐弟缘分不续也得续,下半生你就还他这一世。”
“钟馗爷爷,怎么续?小月难不成又要做乔家子!”
“嗯。”
钟馗带走了小月,林洛倾瞥了一眼乔静,自顾转身要离开。
“你这个怪物!”
林洛倾顿住了脚下的步子,“哼,谁会信你。”
出了寺门,江淮赶紧从松树下起身,跑过去,“结束了?”
“嗯。你送她回去吧。”
“这……”
“邪咒反噬,没要她半条命,却耗了她半生运气,玄门中人不会随随便便拿自己的修为去给人下这样的咒,此长彼消而已。”
他揉揉她的头,“我送她回去,你路上小心点,开慢点,我跟在你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