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耳边响起了惨叫声,男人的嘶吼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空气中充满着一股怪味,血腥味,腐臭味,还有弹火的硝烟味……
四人一猫背靠着背,维持着一种防守警惕的状态,大家的神经绷着死紧,他们的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
寒冷的冬日里,几个人生生被浸了一身冷汗,身子不住地颤栗起来。
“啊——”许晨皓一声尖叫,衣裳惨白的手从地底伸出来握住了他的脚腕,他用力把脚一蹬转身抱上了一旁的小记者,挂在正瑟瑟发抖的小记者身上,两个人姿势极其微妙。
许晨皓没发现被他蹬开的那双手后,瞬间化作一缕黑气。林洛倾若有所思地看着许晨浩,难不成这些东西怕许晨浩?还是——
就在她轮番猜测未下定论时,地底下一双双惨白的手不停冒出来,耳边的惨叫声依旧不绝如缕,“啊啊啊——”小记者由于被许晨皓抱着没办法动身子,三只沾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手顺着脚爬上了他的小腿。许晨皓拼命蹬腿把它们踹下去,一碰到许晨皓那些手化作一缕黑气消散,还发出滋滋的声音。
小七一爪子一个,把伸过来的手一个个拍碎。“从来都没那么讨厌玩打地鼠,再也不玩了。”林洛倾算是欣慰吗?可以成功帮某只弱智猫咪戒掉玩电动的瘾。
江淮握住背后的林洛倾的手,“别害怕,我在。”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在林洛倾的耳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她给了他一个笑容,告诉她很好。
江淮踢开已经粗碰到林洛倾裤子的腿,又向提了提在背上的孩子。
林洛倾从口袋里拿出火符,不过火符燃烧的瞬间,他们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呕——”几个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其中最淡定的是江淮,他惨白着脸却没有其他肢体的反应。他拍拍林洛倾的背,递过去一张纸巾。许晨皓和小记者两个人互相搂着脖子在一旁狂吐,吐到最后苦水也呕了出来,满口腔是酸苦味儿。
一群穿着军装的人,拿着刺刀一刀一个刺穿百姓的身子,一个畜生从一个妇女的手里抢过一个青色碎花布包裹的襁褓,往空中一抛,刺刀向上,孩子哭着身子下落,落在刺刀上,他哈哈哈大笑,刀子用力往边上一甩,孩子的尸体落在地上。母亲被一个赤裸的男子压在身下,她盯着孩子的尸体,痛苦地喊叫,“我的孩子——”
他们撇过头不忍再看,可又一幕映入眼帘。一排排男人、老的、少的、小的,被迫跳入巨大的方形坑,他们的身体一个叠着一个,层层叠叠,他们一个个挣扎着起身,不过他们再怎么挣扎,等待他们子弹的扫射,那群人朝他们开枪扫击,不绝的枪声中有那群人的丧心病狂的笑声。
硝烟中,到处是尸体,血水汇成小流淌过地面,最后渗入泥土留下红色痕迹。
…...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一幕幕在眼前上演血腥,他们辗转于其中难以摆脱。
一个孩子浑身是血地朝他们爬过来,林洛倾上前去扶,可是她一碰触到他就化作一缕黑气消散了。
谁来帮帮这些人,谁又来帮帮他们!这些不是阴魂,只是这些百姓死后留下怨气所化的煞海,保存了他们生前的记忆。他们是困在记忆的空间里了。
“我们朝南走,那里阳光阴气最弱!”小七开口说。
“可是哪里是南?”小记者问。
“跟着我来!”小七走在前面领着他们,他们四人跟着它。
周围一幕幕的杀戮还未停歇,惨叫声、哭喊声、枪击声、淫笑声……不绝于耳,他们忍住,逼自己不去粗碰,不去听。
江淮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脚,眼看着要摔倒,江淮把背上的明恩往迅速抱在怀里,护着孩子的头往边上一滚。他们赶紧上前查看两人有没有受伤。“你怎么样了?”
“没事。”他的手肘破了皮。
许晨浩从他手里接过明恩,“我来!”说着背起明恩,走在小七旁边。
林洛倾看江淮频频去按捏肩膀,想到他可能已经伤到肩膀,心里很不是滋味,鼻子有些酸酸的。若不是她,他们也不会被困在结界里,她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出去。
江淮很快就察觉到她的情绪,“怎么了?”
“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没事,这些总是要有人去记得。忘记了过去,未来怎么走?再说了,目睹这些应该是我们之幸。”他揉揉她的头,笑着对她说。
“我回去就把它写成文章,更多人可以念起过往的不易。”小记者安慰道。
林洛倾低着头,任由江淮拉着她往前走。
她停了脚步,江淮回头温声问:“又怎么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栓着红线的珠子,绕在江淮的手腕上,“这是佛舍利子,可以辟邪的。”
“谢谢,——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
他们说话的时候,江淮手肘上的血顺着手臂流到手腕处,很快沾上了佛舍利,它发出红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快看!”
江淮察觉手腕微微发热,低头发现它在发光,把它给大家看。
周围越来越明亮,耳边的声音渐渐弱了,眼前的人和物渐渐飘忽起来,慢慢化作一缕烟,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风一吹,就开始沙化。
江淮手腕上的红线突然断了,舍利子落在地上。散作无数点点红色的小光点,触到烟缕,都也化作点点红光,空中的光点越来越多,他们惊叹着眼前的场景。
寂静的屠场上,天边响起一声雷鸣,雨点落了下来,红色光点随着雨点落在地上。很快雨水淹没了他们的脚踝,雨水被染成红色。
就在他们懊恼一身狼狈时,水里开出一片红色的花,林洛倾怎么会不认识这是什么花,曼殊沙华,开在幽冥鬼界的花。
很快,花朵遍及每一个角落,满眼是一片火红,如烈火铺陈。
等到最后一个缝隙被最后一朵花填满,花开始一点点褪色,天空也渐渐明朗起来。
阳光穿过层层的云照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如雪覆盖,“曼陀罗华。”林洛倾说。
“原来他们只是希望后人可以记得,执念已了,就散了。”彼岸花也是佛花,佛在去彼岸的途中,带着曼珠沙华路过忘川,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服,而衣襟中正揣着一朵鲜红的曼珠沙华。等佛解开衣服再看见花时,发现火红的花已经变作纯白。
佛转身,忘川河河水鲜红如血。鬼君将一粒曼珠沙华的种子投到河水中,花开得比以前更鲜红,它是把满心的怨与恨,从身上分离了出去,留在了忘川河里。
花开两季,春彼岸,秋彼岸。花开两色,红如火照,白如霜雪。
一花作执念,一花作释然。
等一地的纯白枯萎时,周围的景一如他们来时熟悉,他们回到了现实。
不过外面也是冷雨凄凄,地震已经停下来了。
周围一片狼藉,林洛倾看向东北角原本的八卦阵石凳,那本来是洛熠让人浇筑的,他说这里煞气重,摆个阵可以压住。谁知一场地震,震坏了石凳,才让这些未消的煞气从地底跑了出来。
小记者蹲在地上开裂的口子边,从下往下看,“你们快过来。”底下依稀可见错落着白骨。
小记者打电话通知了市政府,当天孩子们和老师就安排了到了新的地方。而这里被围了起来,经过几日的挖掘,挖出了万人坑,尸骨层层叠叠,一共七层,很多头身胳膊已经分离。
明恩被送到了医院,所幸没什么事,生活老师陪在一旁照顾。
林洛倾将舍利子用一根红线重新串起来,“今天幸亏有你在。”还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