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主人不愿意,所以它没法依着你活下去。因果本轮回,注定了的。】
林止找到了那个自首的人,是王振秘书吴凯家的一个亲戚叫做吴军。王振的秘书当初是向他保证了王家绝对不会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所以就一口应下了。赔的钱有人给,自己又可以捞进70万,对于老老实实打工的人,70万已经很多了,可以在乡下盖一栋房子。
不过,他不知道这个交通案是一场谋杀。
钱是从吴凯的账户里转到吴军的,他完全可以说是借给自己的亲戚解决赔偿问题。
三年过去了,已经没有新的证据了,让吴军自己推翻当初的说的话也不太可能,于是,林止就想了个办法。
同样是一个风雨交加的雨夜,赵君垚从窗户进到吴军的家,在他窗前叫:“我死的好冤,为什么要帮害我的人!”声音十分缥缈,这现场版的鬼片直接把吴军吓尿了,从床上跌到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正常人不是应该先开灯吗?鬼都不理解这奇葩式的操作,就不用说人了!
乡下是那么安静,雨点打在黑得见不到五指的黑夜里,闪电划破夜空映照在赵君垚挂着血和青色幽光闪现的脸上,一声声尖叫在风雨声中响起。
雨水不断冲刷着地面,赵君垚淌着水一步一步走向吴君,他周围的雨水也被腰后血洞流出来的鲜血染成了红色,“为什么要护着害我的人,为什么他杀了我,没有人知道。我好冤啊,看看我的肾,没了。你说它去哪里了呢?我好痛啊,你的给我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他捂紧自己的后腰,在泥泞的小道上拼命摇头。
“求求你,求求你,我不知道你是被人害的,我以为——我以为只是意外,我真的不知道——我去自首,让他们再查,求求你别找我——”吴君膝盖着地,不断朝他磕着头。
“后天,最晚后天!要不然——”说着赵君垚把手触碰上他的手背,冰冷的感觉让原本瑟瑟发抖的抖得更加厉害了,让他不敢在动弹。
“好好好,我明天就去C市。”
赵君垚见事情差不多了,就赶回了C市。江淮把自己的一套衣服烧给了他,他换下一身狼狈的衣物,打理了一下自己后和江淮躺在床上。
江淮提起那天的事。
三年前,王瀚文从赵君垚那边拿来的肾开始衰竭,有些人靠着移植的器官可以活很长时间,但是有些人……人体有免疫系统,如果人体内的细胞或者组织是外来的,就会出现排斥反应。人体做了器官移植后需要长期服用抗排斥反应的药物。肾脏5年存活率在75%左右,而王瀚文是那个不幸的人,他只是那个不到25%中的一个。
当肾脏继续衰竭,他的生活又回到五年前。这个世界不怕没拥有过,最怕的是曾经拥有却又再次失去。他不愿意回到过去的日子,看着少了一颗肾脏却活得好好的赵君垚,他生了嫉妒之心,也生了抢夺之心。
他不知道赵君垚少了一颗肾脏没有办法剧烈运动,不能过度劳累,很多原本属于他的生活离他越来越远。
那一天,王母让赵君垚去给王瀚文送炖汤。
病房内,王瀚文得知体内的肾脏衰退加速,正在发脾气,病房内的东西全部被砸掉了。医生劝不住,王振只好从公司赶过来。王振紧紧抱住正在不停抽搐的王瀚文,他哭喊着:“爸,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爸,救救我。”王振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他动弹,方才他在情绪激动时,地上的碎片已经划伤了他的脚,手上也落了几个淤青。
“爸爸,会救你,会救你。”
想到赵君垚,他的眼神渐渐变的阴狠起来,就像北国的一汪水,慢慢结成了冰霜。他拽紧王振西装的袖子,“爸爸,让赵君垚再给我一个肾,我要活着!”
王振愣住了,震惊地看着他,“阿垚已经只有一个肾了,怎么可以再给你一个!”
“爸,我要活着,我要活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他挣开王振的手臂,开始用力捶打床,由于用力过度,他忍不住猛得咳嗽起来,很快脸就涨红了。
王振立马给他顺气,“阿文,别激动,爸爸给你顺顺。”
“爸,我要活着,活着。”在很多人的眼里,他都不如赵君垚,不如他乖巧,不如他好看,连成绩都不如他。
赵君垚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很多长辈都喜欢他,即使他不是王家的人,但是他对待人的那种方式很让人舒服。从小到大,每次看到熟人路过,他都会唤上一声,那些叔叔阿姨们看见他是别提有多少欢喜。很多时候,邻里家的孩子没有人管,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带着孩子们玩耍。
而王瀚文,活在王家的宠爱下,从小性子就有些傲娇,不太爱理会人。
王母的大多数爱给了他,但是他不是满足,而是计较那给赵君垚的一些些爱,为什么也不能给他。他想要母亲所有的爱,就像父亲只爱他一个人一样。他羡慕赵君垚可以在阳光下肆意奔跑,可以吃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好!爸爸什么都给你!”王振与王母有王瀚文的时候已经快五十了,对于这个孩子他要给他可以给的一切。
“爸,让赵君垚把他的肾给我!”
“好!”
门外,“咚”的一声,随后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王振松开自己的儿子往门口去,只看到一个少年的背影和脚下打翻了保温盒。过了油脂的汤水撒了一地,过道上的留下一个一个脚印。
赵君垚冲进雨中,他只知道往前跑。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他要往前跑,一直跑,逃离这个让他的心发怵的地方。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离开王家,赶紧离开王家。
跑着跑着,他腰后处传来隐隐的疼痛,他用手捂紧,还是脚也不停地向前跑。雨不停冲刷着他的脸,在秋雨中,冰冷的感觉让他慢慢冷静下来。他拿出了手机,他还有他们,还有他们,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他从联系人一栏按下了第一个联系人:淮。
电话刚通,里面传来江淮的声音:“喂,阿垚。”
一道强烈的光突然从对面照过来,他用手挡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将他撞飞,身子高高向上,然后迅速从高处落下,口中鲜血不住地喷涌出来,他侧着头看着车子里的人。
王振将头埋在臂弯间,喘着粗气,然后慢慢抬起头,对上了赵君垚的眼睛。
赵君垚的手机电板被摔了出去,躺在不远处,他使劲全身的力气去够它,但是身子痛得厉害,怎么也挪动不了。
王振打开车门,几步就跑到了他面前,赵君垚只是盯着他,“叔叔——救——救我。”他知道只要自己闭上了眼,他就醒不过来了。他要等他父亲回来接他,秋季运动会上,他还要给江淮和许晨浩加油,他还要去C大,还要和他们一起去荷兰去看那个“被上帝遗忘的国度”,即使那个地方没有上帝的眷顾,荷兰人依旧用自己双手创造出一个花的王国。
他沾满了血水的手指碰触到王振的裤腿,他忍着痛去拽住一角,“救我——”
血染红了雨水,但是很快就被冲刷干净,不一会儿又渐渐微红。
王振把他送进了医院,但是……
“谁是O型血,病人需要大量输血!”王振把他送进了一个小医院,小医院血库里没有那么多的血存。
“孩子父亲,你是什么血?”
“我是他继父,我们的血型不一样!”他是O型血,他是!
没过多久,医生出来了,“孩子快不行了,若是先送到大医院里,肯定来得及,你们做家长的,真是的。”
“医生我也是一时心急,孩子真的不行了吗?”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个晚上,王振说赵君垚在送医院的路上还在惦记自己的弟弟,若是他撑不下去了,就让他的肾捐给王瀚文。
赵君垚在手术室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自己的肾脏从身体里取了出来。
从那天开始,他就跟着王振,后来王振沾惹了赵君垚身上的怨气,出了几件事情。王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去一个道观里请了一块玉,佩戴在身上辟邪。后来,赵君垚换了跟脚的对象,转而去跟着王瀚文,由于王瀚文手上挂着红绳的玉珠子,他不敢过度靠近王瀚文,但赵君垚并没有离开。
一个案子要推翻重新审理并不简单,林止说最快也要两三个月。
许晨浩是个乐观的,“两三个月,这中间的时间,足够我们去做当初没做的事!可以赶上秋季运动会,也可以去荷兰,还有去球场上把汗流个够——”
林洛倾和江淮笑了,赵君垚楼过两个人,“好,你们再陪我走一段!”
林洛倾看着他们三个人,不由有些难受。
当晚,江淮梦见自己不停给赵君垚回拨电话,但是怎么也打不通,另外一边的赵君垚手臂向前吃力地去够摔落在地的手里。
拆迁完毕的旧城区、小型的民办医院、冰冷的手术台、死寂的停尸房……一幕幕都在梦中重现。他哭喊着去抱赵君垚的身体,但是那些人都穿过他,他就像一个幻影,就像一个入了戏的观众,只是个观众,怎么也改变不了,在梦中他越来越绝望……
“阿淮,阿淮,醒醒,醒醒!”赵君垚拍打着他的脸。
他慢慢睁开眼,眼前的少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手是那么冰凉,一丝丝的温度都没有,他红了眼,“阿垚,我看见了!”他呜咽着对赵君垚说。
“没事了,林警官会帮我的!没事的。”
四个人能做的只能等,法有尺,天有道,真相从来不会因为时间被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