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熠和林止赶到鬼界的镜台,江淮依旧抱着她一动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
林止蹲下身子,轻声换道:“洛洛,娘亲来了,我们回家。”
洛熠触到她冰凉的手,颤抖地欲把她抱回来,可是江淮抱得紧,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将她搂地更紧了,唯恐他们抢走她。
洛熠广袖一拂,江淮倏地松了手,被一股力逼向一侧。洛熠抱过林洛倾,探了探她脖颈的脉搏,绝望地闭上眼,握紧拳头。
林止搓搓她冰凉的手,“怎么这么冷?洛洛,起来了,我们回家。不,我们去天街,我给你买糖葫芦,还有冰沙。”
她没应,魂已经散了,不知在世间的哪个角落。元神入了轮回境,也不知去处。
林止抹了把泪,突然起身掐住一旁转醒的炎若雨。
“年少救你一命,却得了个夫妻离散千年、两次失女的下场。我到底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害我至此!”
她冷笑一声,“我真心以待你,你却从不看我一眼。”
“呵呵呵呵……就因为这个?”林止本就哭着,却笑了,满眼是嘲讽之色,凄凉之情。
他仰天笑道:“呵呵呵呵……这些年,这些事,竟然只是这么个如此可笑的理由。呵呵呵……这么说,该死的人是我,为什么找上她!我林止,向来不记人,不记事,如今却因一个记不住的人,失了一次性命,两次丧女。呵呵呵……”
林止厌弃地将她甩开。
雨点落在身上,泪与水混在一起,冲刷着众人的脸。
洛熠抱紧林洛倾,他看着跌坐在一旁的林止,他终于恨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没时间去恨旁人,只怪自己没护住想护住的人,如今他忍不住去恨他人。
雨渐渐停了,一阵悠幽的箫声传遍整个九幽,时而如笛声悠扬,时而深沉平缓,余音悠长,绕在本就空旷的九幽上空。
魂玺与魄令发出柔和的光,慢慢化作两缕白色的光,互相交映,缠绵在空中,此时箫声更加悠扬。
原本已回复平静的轮回境,镜面荡漾起流光,光影的旋涡中心的深处飞出一道白色的光,落在林洛倾的身上,无数光点散在她周身。
江淮像是活过来一样,眼中蓦然有了光亮,向前爬了几步,到了洛熠跟前,“洛洛。”
洛熠那冰冷的手,触到她暖起的身子,激动地看向林止,眼里闪过笑影。
箫声越来越近,两道白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九幽跪了一地的人,十殿殿主和江泰纷纷上前,跪在轮回境台下,执起双手颔首作揖。
在空中交相呼应的两缕光蹿入玉箫,轮回境又恢复平静,不起半点涟漪。
他将玉箫背到身后。
洛熠抬头唤了声:“曾祖父,太爷爷。”
两人点点头。
明朔叹了口气,晃晃头,道:“玄幽,这丫头可比阿罗还要果决。”
洛熠急忙问:“祖父,洛洛为何未醒?”元神已经归位,身子也暖了,却没半点要醒的样子。
明朔:“三魂七魄,少了两魂,没了元神为依靠的魂魄,如懵懂幼儿,不知游荡到哪里去了。”
玄幽沉声道:“先回饮风台。”
林洛倾失了两魂,不知游离到何处。
林止与洛熠两人凭着同理锁内残余的气息,受浮生石的指引,重开轮回境,找寻她两魂的下落。
天街。
她站在戏台上,等戏开演。来来往往的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能感受到昏黄的灯光从灯笼里透出来,照在脸上,微微暖。
等戏开,等卖糖葫芦的人路过。
洛熠远远就看到她站在戏台下,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牵起她的小手,“洛洛,跟爹爹回家。”
她的身子僵硬,试图把自己的小手从他大手里抽出,摇摇头说:“叔叔,我等人。”
洛熠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她眨了下眼睛,却始终盯着前方。
他的手很大,是男人的手,小洛倾知道。
“叔叔,我听不见,也看不见。”她在人群中喊着他们,可是没人应她,她能感觉到人很多,在她身边来回穿梭,时不时有人不小心踩到她,撞到她,也有小朋友故意把她推搡到地上,然后嘻嘻哈哈,互相打闹地跑远。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吧!”耳边是呼啸的风,风中是哭嚎的声音。
“生死无轮回,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你们坏!还我雪影,还我雪影!”她一路捂着耳朵往前跑,黑色的煞气一路尾随。
“不公平,凭什么他可以脱泥胚成九幽之主,凭什么!你留下,留下!”
林洛倾哭喊道:“走开,走开,都走开。我要回去,我要找爹爹,找娘亲。”
“带我们一起走!”
“走开!”林洛倾大喊,小手一把挥开趴到她耳边喃喃念叨的什么东西,一股煞气从她身边退去,劲风袭去,整个空谷被呜呜然之声填满,遍地白骨森然,在风中硁硁作响。
她哭喊道:“走开!”小手不停挥动,一把将正在拽她发带的小孩推开。“走开,别碰我。”而后冲进人群,跌跌撞撞往前跑,摔倒了,再爬起。
她凭着记忆,摸索到了戏台。
等,等他们来找。
信,信他们不会丢下自己。
等人来。
等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