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族族长叶隐上仙前来带林洛倾入九霄殿。
“你太爷爷于我和洛华有恩,我人微言轻,无法为你争取些什么。阿罗要我叮嘱你,切勿张扬,鬼君与你姑姑已经逼得天帝威严具失,你若是再言辞不善,恐怕是让他下不了台。他心中已顾忌三分,如今只差你给他一个台阶。”
“谢叶隐上仙,洛倾明白。”林洛倾垂眼顺从地答道。
入了殿,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非君臣大礼,却也不失礼节。
“洛倾见过天帝,两位父亲被炎家长女炎若雨算计,坠入煞地。为人子女,实在心焦至极,如有失礼之举,请天帝宽恕。”
“小殿下既然知晓那是煞地,为何执着前去,此去如若不能从阴坡全身而退,魔君与老魔君该有多伤心,又叫林啸上仙和温瑜上仙该怎么办?”
林洛倾握紧脖子上的月明珠。
“丫头,带上它。”出魔界前,温瑜把手里凌霄剑抛给她。
“祖母,我恐怕驾驭不了凌霄剑。”凌霄剑认主。
这是她父亲的剑,林止曾带他走遍六界,剑下煞魂无数,能辨正邪。她慢慢抬起手,却不想它并未将她逼开,任由她拔出剑,银光闪过,雪剑如霜,如林止一般。少年时,勇迈绝伦,倜傥不群,看似浪荡不羁,实则风光霁月,心性良纯。
殿中无声,林洛倾心因此软了片刻,再仰起头,眼中依旧坚定如初,毫不畏惧地回看天帝,“恳请天帝解除深渊的封印!”
天帝见她不退缩,对君曜招招手,君曜赶紧从座中起身上前。
“曜儿,你随小殿下走一趟。”说完,龙形红玉赫然出现在君曜手中。
“是,父君。”
无妄涯,郁澜风带着一行昆仑弟子等在山下,皆是一身白衣,白色的发带在风中飘舞。
“师兄,你怎么来了。”
郁澜风答道:“师尊说,与其让那些东西出了无妄作乱六界,日后费心费力满世界寻回,不如守住无妄山,不让它们出半步。如何处置它们,等明朔帝君回来,再与之商议。”
“洛倾在此谢谢师尊和各位师兄师姐。若是因我害了一众生灵,是我的不是,即使穷极一生,也会弥补此过错。”
穷桑子渊对她一笑。
君曜解开封印,一行人下了无妄深渊。
天就在头顶上,却暗沉沉,不似在山外所见,湛蓝无云,阳光明媚。一股股阴寒之气从地底冒出来,钻入衣衫,寒冷彻骨,刚入深渊,大家并未适应这异于外界的温度,忍不住打了寒战。
林洛倾绷紧身子,将欲颤的身子稳住。再入无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哭着喊着爹娘的孩子。
她面无表情地向前走。
江淮环视四周,他不敢想象她当初是失去了灵力,怎么走出无妄深渊,越想越心疼。
走着走着,一个昆仑弟子一声尖叫,一团黑影缠住了他的脚腕,那时快,郁澜风抽出长剑,一剑击散。
还未等大家反映过来,无数黑色的煞影从地底冒出来,在人群中穿梭。
众人挥剑一一砍散,然而也无用,散了聚,聚了散,有几人被附了身,举起剑就往身旁的人身上砍,不少人已经挂了彩。
穷桑子渊化出伏羲倾,拨动琴弦,音刃所到初,散去煞影。江淮执起魂萧,互相砍杀成一团的白衣弟子,神志瞬间恢复,收回正欲砍人的剑,一个回身砍散又欲近身的黑团。
林洛倾不断挥舞着手里的破云鞭。
“洛洛,快走!这里我们守着,你快走。”
“江淮,我把妹妹交给你,要把他们三人一个不少地带出来。”
江淮点点头,无声地应下。
“子渊哥哥!”
林洛倾喊了穷桑子渊一声,还未说什么,就被江淮拉着往前疾跑。江淮一路带着她入了阴坡。
它原本只是华胥族的一处山坡,在无妄山的阴面。因无轮回,六道未成,只能在天地游离,或遇到强光甘愿散去,或怨念化成煞留世。同生于泥胚,却心性不一。
毁,不舍。
留,无处安置。
山谷口,于景满身血迹悬在空中,他笑着对她作口型,“射”。
他所在之处刚好是炼魂阵阵眼,若救下他,炼魂阵便会启动,洛熠林止便可能魂萧魄散。若杀了他,她……
一女子从天而降,一身霞色的衣衫在风中飞舞,好不飘逸。有着和炎若霜一模一样的脸,那双眼却不再是温柔如水,而是狠厉犀利。
她讥笑道:“林洛倾,我这儿子终是选了你。我让他选,洛熠和你之间选一个活,他竟然不愿做选择,我说,那么不用选了,就你了。他才应下,可他还是忤逆我,妄图毁掉魔藤,他那几百年的修为,全部祭了魔藤都不够,别说毁了它。”
魔泽内的大片魔藤本是用来困住犯了重罪的魔族人,后因族中人采其作武器,引起魔族恐慌,洛玄幽毁尽,如今哪来的魔藤。
她皱眉不解。
“林洛倾,有没有告诉你,昆仑的莲池已无渡莲。”夜里,有人潜入昆仑的莲池,满池渡莲被一把火毁尽。
“你说什么!”她握紧手里的破云鞭,怒气忽然升腾。
“哈哈哈……你就等着洛熠流尽一身血而死。”
“你……你,我要杀了你。”
未等林洛倾冲上去,一支玉箫冲炎若雨袭去。魂玺出了他的元神,化作一柄如寒玉的剑,通身剔透,直击她的心脏。炎若雨化出飒风剑,两人打做一团,江淮将她往一边引。
林洛倾收起破云鞭,颤抖地执着凌霄,左右为难。
林洛倾轻咬了一下嘴唇,挥剑砍断束缚着于景双手的两条灵蛇,两条灵蛇化作两支漆黑的箭往她飞去,她仰身,一支箭擦着她的脖子而过,另外一支箭擦着手臂过,落在地上,鲜红的血沁染了她浅碧色的衣服。
她的手掌划过剑锋,以血画咒,注入灵力。
洛熠花了两百年的时间破了炼魂阵。
于景唤住正要往里面冲的林洛倾:“洛洛。”
她回首,一朵洁白的莲花在他掌心一瓣一瓣地盛开,他含笑着看着她。
“还有一朵渡莲。”他把它藏在元神里,以免被母亲发现。
她的双眼湿润了,从他手心取过渡莲,“谢谢。”
他终还是当初的他。
“对不起,有的选,我不愿伤你父亲。”
三朵火红的扶桑花没入他的头顶,止住身上正往外涓涓冒血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