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延说得委婉,扶苏听得一知半解,但能令秦延一个男孩子如此感到难以启齿,约莫不是什么好事情……士族门阀的腐朽她早有耳闻,竟不想腐朽到这种地步,视人命如草芥,动辄滥杀无辜,实在可恶至极。
村长一副大为意外的神情,留三爷方形阔脸上两道浓眉微微一皱,问道:“你方才说,家父叫做秦舞阳,可是那位鼎鼎有名的江陵武将,我南秦英雄,秦舞阳秦将军?”
秦延听留三爷一声“英雄”,也是有些意外,颌首道:“正是家父。”
留三爷神色一变,突然大步上前,将秦延一把扶起,除去他身上绳子,激动道:“你二人竟是秦将军后人,小公子快快起身,秦将军虽被冯章定为逆党,惨被削职抄家,但秦将军义举和忠肝义胆,我留三某却曾亲眼目睹,秦将军是我南秦英雄!”
秦延眼眶微湿,父亲一生磊落,虽落得冤死下场,这一声“英雄”多少是对亡灵的告慰。
万万没想到,这对兄妹竟然是名将之后,忠臣遗孤……
当年冯章乱了整个南秦,自冯章占据江陵,握政在拳后,连年以来清扫了不少忠臣名将,杀了无数人,这些事情百姓早有耳闻,再加上留三爷作保,最终大家决意要替死去的秦舞阳将军保住后代。
扶苏觉得,这实在是一件离奇的事情,转折之快连她也有些发懵。
再仔细一瞧,这秦延小小年纪,果然有名将后人的气质,果敢沉静,遇事不慌;而他妹妹秦丁丁眉目间亦有难得的一撇英气。
“冯章恶贼,滥杀忠良,我等虽只是区区一子民,家国有难,出不了大力,可也不能寒了死去的忠良的心,必要替他们保住仅留的后代。”
留三爷沉声道,“只是眼前有几个难题,一来,他兄妹二人被施了黥刑,这印记不除,难保成为隐患,一旦官府察觉,这黥印便是催命符,且一旦教官府拿住把柄,我们这些人也都有连罪的可能。”
“二来……这住处……”
留三爷在村中素有些威望,他说的话多数人表示赞同,可真要收容这对兄妹,便都露出为难表情。
村中各家的情况扶苏都门清,多数确实不合适收容旁人,一收还两个,便连留三爷也是孤家寡人一个,照顾不来两个孩子。
再加上,秦延兄妹毕竟是犯人之身,谁家收容了,牵连起来这罪责就是最大。
扶苏想了想,主动站了出来,横竖她的医庐地方还有,几个小孩住一块,由村民们一起帮着照应着,日子还可凑活过,官家真追究起来,一群孤儿难女,兴许还有通融之处。
大家伙一听,都觉合适,纷纷赞同。
留三爷却疑虑起来,想是不想她受到过大的牵累,往日除了郭老东,这村里要数留三爷待她最亲近,亦如同半个亲女一般。
扶苏心知三爷疑虑,便说道这黥印她有法子帮秦延兄妹去除,只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一旦去除刺印,风险便小了许多。
村长思来想去,这也是最万全的一个办法,首肯点头。
留三爷这才同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