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听得扑通一声,慌忙就放下手中食物,七手八脚将人捞起,环顾四周,只得暂把他背到一株大树下,再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拿来。
小孩儿靠着树干,闭目安静,扶苏探过脉象确认他还活着,只是那脉虚若游丝,真应了那对夫妇的话,他这般下去怕活不过几日。
扶苏又好奇端详了一会儿,这般好看的皮相她还从未见到过,那日他在舫上,只远远看得见模糊脸廓,已有几分容色出挑,眼下离得近,他又刚洗了脸在溪水里泡了一下,露出一整张精致绝伦的脸孔。
当初见到叶霜第一面,她已觉相貌惊人,却还是远不及这小孩儿。
只是这张脸过分寡白了一些,透着阴阴冷冷的死气,好似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阳光,反倒是脸上几道旧疤痕有深有浅、有细有长,平添了几分生动之气。
扶苏往小孩儿嘴里喂了片参片,幸得她身为习医之人,出门即便不提药箱,也常会随身携带一点急用药,否则荒郊野外,她也毫无办法。
方圆几里以内杳无住户,离医庐更是得翻山越岭,她没法背着他走那么远。
扶苏见小孩儿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倘或再扯了湿衣上的湿气,发起烧来,当真离阎王不远了,便赶忙动手掀了他的衣。
她自问见过无数伤病患者,也还是被他瘦骨嶙峋的身架子上,那浑身上下新的旧的,轻的重的伤给惊到,尤其是他左背一整块烧伤最为严重。
扶苏想起梁王大舫失火传闻,猜测他这伤十有八九是那时有的,伤口如此严重,他未受感染而死已是奇迹,如今这伤看得出来经过治疗,但治疗不得当,药又上得马马虎虎,以至于伤口几处地方积液腐烂,倘或再不行医治,神仙难救。
想他身子板如此虚弱,不仅仅是饿的,也是因这些伤导致。
小孩儿醒了,慢慢张开眼睛,眼里又是那样的古井无波,看到自己上衣被掀了,他也没有多少反应,只微微抱着自己。
扶苏见他醒过来,给他递上吃的,他拿过吃的细细嚼咽,嚼了几口停下来,“很好吃。”
他说时嘴角微微弯了下,只一下又弯了下来,似乎不善于笑的样子。
“这里还有,你慢慢吃。”扶苏又给他拿了几块,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慢慢吞咽完,她才又拍拍手上糕点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下,眼底有些黯然,“沈,字苏容。”
她嚼着他这名字温容尔雅,倒与他的人格外相衬,只是看他一副孤儿落魄的样子,不像是有这样名字的人,不免听后有些讶异。
“我叫扶苏,头一阵刚满的十岁,你几岁啦?”
他在心里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八岁。”
扶苏看他瘦骨嶙峋的样子,实在瞧不出有八岁,还以为他顶多六七岁年纪。
她见天色不早,怕是叶霜他们已着急起来,但要她就这么撇手走了也不妥,要他再走一大段路跟她回医庐也是没可能,一时有些为难。
沈苏容见她神情,已猜出八分,眼里透出些许落寞,“你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