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天都为天下第一城,繁盛无极,总共有九道城关,凡是进出城门的人,都需持有官家派发的通关文牒,又或是象征身份的令牌,于城楼处做了登记,缴纳了税钱才可以出入。
这令牌,不是人人都有。
只有有头有脸,有身份背景的人才有资格拥有,每一块都在官令上写有记载。
如若要问,当今天都,价值最重的令牌是哪一户,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开口,指向城东最繁盛之地:东宴街沈丞之府黑玉令。
有那些个守备借着令牌辨识身份,明里暗里的攀搭关系,以公谋私。
此刻城关守备握着手里的黑玉仔细看了又看,确认无伪后笑脸相迎出来,“卑职给列位相府女官大人请安,不知列位大人此般赶早,是要去何处办差?”
扶苏掌心微汗,看了一眼丁丁,丁丁收回黑玉冲着这守备冷言冷语道:“自是与丞相大人出差办要紧事,你区区守备也敢来问?我等急赶时间,速速放行,此趟差事若有延误,你只问自己担待不担待得起!”
那守备惊出一声冷汗,忙就拱手道:“大人息怒,卑职并无探究之意。”
说罢便让人打开城门。
扶苏心下稍缓一口气,刚要走,后头那守备突然间又大唤一声:“等一等~”
马身停下,她几人僵住。
此番丁丁也掌心微汗,红绡已做好暗中拔刀的姿势。
待那守备跑上来,将她们一行七八个女子个个看了看,最后伸手把一包银子递给了扶苏,满脸堆笑道:“列位大人辛苦了,相府的人为国为民,诸般操劳,这税钱……卑职又怎能收下来,理当免去!卑职别无它想,只承望列位大人,来日在丞相大人面前为卑职多美言美言几句。”
扶苏淡看他一眼,料这守备必是新来,竟一头要往相府钻,殊不知多少人闻相府二字丧胆,避之犹恐不及。
“纳税乃众民责任,相府亦不例外,大人这般,可是要为相府徇私舞弊?”
“卑职万万不敢!绝无此意!”守备一惊跪到地上,一副甚是意外的表情。
扶苏不与他多说,一行人扬鞭而去,消失在城门外。
直到又奔出了几里地,身后未曾见到追兵赶来,她们才如释重负了一口。
扶苏再次疑虑先头不过是自己看错了眼,那个人许是幻影,又许是旁的人,遂稍稍放了心。
丁丁指出再五里地,那里有座梅家庄,她的兄长秦延便在那里等待着。
听到秦延,扶苏心里暗生担忧,若非情不得已,她实不该让秦延也牵扯进来。
丁丁心知扶苏在担忧什么,宽慰笑道:“我哥现今好歹也算是一号人物,即便是沈苏容也轻易不敢将我哥怎样,再且……”再且她哥对扶苏的心思,旁人或许不清不楚,她可最明白。
哥对扶苏的关心,比对她这个妹妹还要多得多,她倒是不吃味,还巴不得扶苏当了她的嫂嫂。
“再且我们已到了这处,更加没有什么可担心了。”丁丁没好意思把真心话说穿,免得扶苏难为情,可扶苏如何不知丁丁心思。
这一会说话的时间,红绡已经把前方拦路的障碍清理掉。
她们也都不敢久做耽搁,换下衣装,快马加鞭赶至了梅家庄。
梅家庄面积不大,庄子里总共不过十几户人家,但家家户户的墙院倒是修葺得整整齐齐,粉墙黛瓦,遍栽梅树。红,粉,白交错呼应,点缀得小村庄如同诗画一般。
可巧,又是梅。
扶苏心想,他最钟爱的便是这梅花了。
大雪纷飞的深夜,屋瓦下的人们都还沉睡在梦中,唯有一户人家的院门前亮着两盏灯,静幽幽的,悄无声息。
“等等。”丁丁刚要推门的手被扶苏叫停。
“院中如此安静,想来是我们找错了地方?”扶苏疑问地道,虽门口有灯,院内却极为的安静,以秦延的性子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等候她们,极可能他早早的在村庄入口就等着了。
反而丁丁未曾有疑,笑声道:“是这户没错,这两盏灯笼还是我亲自挂上的,哥,哥~”她一把将院门推开走了进去,刚到院中声音就卡在了那里,一旁的红绡跳了起来惊叫出声:“要死,撞鬼了吧,这院子里怎么摆着一副棺材?!”
院中静悄悄的无一个人影,只在院子中央放着一口陈年棺木,好生阴森鬼魅。
扶苏眉心一沉,“是他来了……”
堂屋里徐徐亮起了灯火,扶苏一眼就看见沈苏容坐在正中桌前,桌面放着一把被雪晕湿的青伞,他内里穿着素锦白衣,外披着一件狐绒斗篷,腰间缀着块蓝田墨玉,乌发一丝不苟的用同系墨色玉冠束起,一身清冷风雅的气息,容色盛绝,摄人心魂。
他此际正闲静自若地喝着茶水,茶水冒着白气,在他眼前氤氤氲氲,喝完这口茶他才缓缓抬头,淡漠的眼神越过她们落在扶苏身上,缓缓吐字道:“夫人可是忘了回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