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应宗看出右直的悲伤，当年正是因这个原因，让右直犯下弥天大错。他伸出手，轻拍右直肩膀，安慰道：“我知道那件事，也相信你有所苦衷。”
右直感激点点头，继续问道：“这一次，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继续那个错误。”
“十次议会后，如果真能制定出消灭灵兽方案的话，他们会选一个日子，选出修灵界新的灵王。”
右直即刻握起拳头，愤怒道：“一群狗屁不懂的大废物，西南、西北城镇盛产粮食、果蔬，土地肥沃；东南、东北城镇海洋、矿藏资源丰富，工业发达，土壤不适合种粮食，各有各自的优缺点，大家完全可以携手共进、和睦发展，一起让修灵界越来越好，为什么非要选出个谁来做统领。”
“你不用那么生气，这只是历史的更替，就像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一样。”丁应宗淡淡道。
右直不由叹息几声，想了想又继续询问：“他们是今年什么时候才开始议会？”
“十二月！距离现在还有十来个月。”
“那凤凰灵府对付灵兽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这件事只有尊上知晓。”
“四大灵府尊上，每个人都知晓吗？”
“是，上个月，他们聚在凤凰灵府，见识了‘余元’尊上的发现。”
右直点点头，掀开车帘，向车外看一眼，感激道：“行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快到鬼车灵府了，‘右夜零’可不会向你一样对我。”
“你放心，今天尊上不在，去了归灵山飞云观。”
右直突然握起拳头，眼神发狠道：“他居然还有脸见太师父，当年，为稳固灵府的统治权，他做出那等卑鄙之事，这笔账我迟早要和他算清。”
“哎！别动怒，当年你就是心太直、太冲动，才会铸成大错。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你直说，我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绝不会冲动连累到谁。”
丁应宗点头，犹豫片刻，又看着右直焦急等待面容，平静道：“灵府的小师妹，出嫁了！”
右直冷静听着，脸色也突然变得冷漠，那种冷，不是戾气，而是一种带有绝望的冰冷。
过了不知多久，马车于风雪中停下，老钱打破沉寂询问道：“丁总教，前面拐个弯，就到鬼车灵府。”
“好，停在此，我下去走会便是，你再费点心，将车厢里另一位客人送回家。”
右直立刻开口，回绝道：“不用管我，先走了。”
“你没……”
丁应宗还没来得及跟右直说清楚，他就冲出了车厢，大步快速走向大雪纷飞中。
看向右直越来越模糊背影，丁应宗忍不住叹息道：“好好的一个修灵人才，上天却让他活成如此，实在有些不公。”
老钱则继续赶马车拐过弯道，慢慢向着鬼车灵府地界大门走去。
……
一光、雷命、武飞飞已抵抗住被窝诱惑，从床上爬起。
楼下小元、孟平，已将第一批包子蒸熟，白嫩的面皮，精巧的花纹，看着特勾人食欲。虽然，外面大雪不停，生意清冷，但依然会有路人需要吃食。小本生意人，本就是以少积多、循序渐进，十年如一日坚守铺子。
三人下楼来，见主人家忙里忙外，一脸尴尬。好在武飞飞跟小元昨夜聊得投缘，上前询问哪里能帮忙。
小元、孟平笑笑，客客气气让三人吃早饭，说大雪天气生意淡，根本不需要帮忙。
吃罢早饭，三人便无所事事，一起坐到楼上窗前看雪。
大片大片雪花，滑过窗前，滑过三个孩子明亮的眼。这样的大雪，在神权统治世界里，从来没有。气势磅礴的飘落场景，简直美得让人不能自拔。三人的内心，都好想出门去，欣赏一番雪景，或者四处走走，认识一番修灵界。
可惜，右直说过，行事要低调。
低调的人，面对如此大雪天，会怎么出门。
三人仔细琢磨、推敲，最后借着孟平出门买面粉时间，坐上了他的三轮脚踏车。
借此机会，一光、雷命、武飞飞再次参观了城镇中心一个角落的建筑环境。
坐在车斗里，话最多的一光，问题自然最多。
经过一家半掩大门茶馆，一光直摇头，双眉紧凑问骑车的孟平：“大叔，你们这茶馆主要是干什么？”
孟平回头，漏出白皙大门牙笑道：“小元说你最有趣，好像还真是。茶馆嘛，当然为喝茶的地方，难道还是赌场。”
一光想想，接话道：“哦，你们茶馆是真的茶馆，地大物博，无需一栋建筑多用。那修灵界，一共有多大？”
一光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而且跳跃性大到牛郎和织女的距离。
武飞飞听不下去，一巴掌打到一光后背，训斥道：“那天晚上右直大叔讲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见去。”
“我、我记性不好，忘了不行啊！”
武飞飞十分不喜欢一光现在态度，眼眉轻佻，头一偏，高傲地不理人了。
千灵也来凑热闹，嘟嘴批评一光态度不好，欺负女孩子。
一光顿觉孤立无援，回头找雷命结盟。
雷命压根没理会眼前发生一切，默不作声，静静注视着四周，安静得像不存在。
孟平知道小孩子在斗嘴，想着岔开下话题，帮帮一光。
于是，他放慢车速，看向前方说道：“一光啊，你好好听着，天有多大，修灵界就有多大，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知道它的边缘。陆地范围之内，人们暂时生活在四大城镇中，分别是以方位命名的西南、西北、东南、东北。四大城镇，基本可以围成一个圆。每个城镇面积，至少在十几万平方公顷上，耕地和山脉都没有算在内。譬如，西南城镇和西北城镇间，就有一座比城镇还大的山脉。那座山，很大、很高、很长，像一把刀般将两边城镇隔开，人们形象地叫它‘断龙山’。”
“断龙山，哇！好神奇！那里是不是有很多修灵者灵修？”一光情绪很快转变为了好奇。
“以前有人去过，但都没有回来。现在，一心灵修的修灵者，都是去鬼车灵府。不管如何，你们一定不能去断龙山玩，甚至连山脚下观望都不能去。”
“为什么？”一光和武飞飞齐齐问孟平。
孟平没直接回答，迂回解释道：“反正去了很不好。如果，你们十分想上山玩，可以去城镇中的归灵山，那里半山腰都有灵府的结界碑，基本算比较安全。”
……
归灵山在大雪天气中，云雾缭绕，若隐若现。山下流淌小河，早已冷冻成冰，无声无息。雪白的山体，偶有几处青灰色岩石漏出，让人知道，那里是山。
过去，归灵山是鬼车灵府修灵者的圣地。
现在，它依然是，但只是一个靠轮椅活动的老道和一个傻子的圣地。
飞云观处在归灵山山腰，鼎盛时期有九处殿楼，近千名弟子，慕名而来的修灵者从未间断过。每年春天，鬼车灵府会协助观内人员，大肆举行灵修大选，从飞云观中选出一百名优秀修灵者，前往山巅问道。
相传，归灵山山巅，有一颗圣树，会说人话，并能解答询问者修灵之道最直接的困惑。
常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的便是质的飞越。而修灵者登顶问道，十有八九的人都会有所顿悟，从而快速灵修至新境。所以，飞云观弟子们极为珍惜那样的机会，灵修大选也很尽力。
右直离开丁应宗，驭灵急行，此时已站在归灵山下那条冰河上。
低头看一眼冰面倒影，右直缓缓蹲下，闭眼缓慢摸了摸脚下寒冰，淡淡道：“山石、山树、河水，我回来了。”
大山灵力很快与之呼应刹那，熟悉的山路便再次于右直脑海中变得清晰。
自从回到修灵界，右直的灵枢灵力饱满涌动，活跃强劲，身体的小伤基本全好了。
抬头望一眼天地苍茫白色，继续驭灵上山。一路上，隔段距离，就能看见鬼车灵府的结界石碑。
提升灵力，脚踏树尖、岩石，直线冲上一段山壁。飞云观的残破楼牌，进入右直眼帘。
历经岁月侵蚀的青石楼牌，早已污迹斑斑，没有完整形状。大雪之下，脱漆严重的飞云观三字，只显其一。左右石柱雕刻对联，一根碎成三截，一根被白雪全部覆盖。
右直提步靠近，将白雪抹去，漏出无法辨识的雕刻文字。
即便看不清文字，右直依然记得上面写的什么。
“天地人灵若有情，山河四季见本心。”
这山联，是上代鬼车灵府尊上右元城，在初建楼牌那天，亲手所写。他的本意，是想让归云山成为修灵静地，不染俗世。让那些进入飞云观的修灵者平和心态，直面自然，回归灵道本心。只可惜，这片赤诚之心，没有传承到他儿子右夜零身上。
收敛起怀旧心绪，右直又走上积雪石梯，一步一步走向第一座殿楼——闲云殿。
闲云殿并不是十分悠闲的地方，过去这里，主要负责登记入观名单和搜查不必要俗物。
右直在殿前深深鞠上一躬，未作停留，继续踏雪上石梯。
第二殿楼，是观云殿，为入观弟子定下修灵之道目标的地方。
第三殿是白云殿，飞云观第二大殿楼，仅此于最高的青云殿。实际为书楼、学堂，平日弟子们阅读修灵书籍，品评、交流、受教都在此。
第四祥云殿和第五淡云殿，为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灵道觉醒弟子的住宿楼。
第六乱云殿和第七残云殿，为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灵道觉醒弟子的住宿楼。
第八火云殿是观主和六位道师清幽的居所，他们每个人都是灵道大成者，均已超越六道逆境，成为侍道门徒。
现在，观主依然住在火云殿里。
他正坐在一把木制轮椅上，一边喝茶，一边听右夜零激进的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