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火焰之外的一光和躺在沙上的右直,都绷紧了神经,一丝不苟,关注着火焰中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两人都无法确定,来者是救兵还是神行者的后援。
滚烫的汗水,从右直头顶穿过发根、面颊,坠入黄沙。他又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一光走去。
一光有冰龙寒气护体,并未受到灼热气流影响,滴汗未流。他集中精神,听着火焰中发出的金属撞击声。
“哐呛!”“哐呛!”
金属撞击持续不到五声,铭咒吟唱产生的如同尾巴摇晃火焰,奇迹般就凭空消失。
烈火战甲的二次吟唱,被来人打断了。
如此来看,杀意饱满的来人是救兵,而不是帮神行者的神职人员。
未等一光确认,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的壮汉,已从天落下,手持两把旋风大斧站在十米开外。他刚站定,便瞪起铜铃般眼睛看向一光,豪气道:“小兄弟不错!如此年纪,有此等气魄、胆识,可谓百年难得一遇,若是不嫌弃在下,我决定当你大哥。我做大哥,绝不会让小弟受到一点欺负。”
一光像上次给神行者下跪一样,完全不经思考,急忙单膝跪地,抱拳弯腰道:“好!实在是太好啦!大哥在上,请受小弟崇敬一拜!目前,小弟正遇上麻烦,想请大哥出手相救。”
雷英如此快速收到小弟,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小兄弟心跟明镜似的,我喜欢,我喜欢!要是今夜能活着,我一定请你喝酒吃肉,吃最好的骆驼肉,喝最好的葡萄酒。”
右直也听见了雷英笑声,总算明白他不是敌人,随即漏出一丝苦笑坐回沙地上。他显得很疲惫,急需打坐静心,固守灵枢,舒缓气血筋骨,缓解拼命战斗留下的后遗症。
一光拜过大哥,站起来继续道:“小弟跟大哥共同进退,一起对付这神权爪牙。”
“好小子!马上要打啦!他的二次吟唱被我打断,我们必须‘趁火打劫’,不留后手干死他。”
手持两把旋风大斧的雷英,在蛀虫组织中,是出了名的战力强大,也是出了名的不动脑子。所以,蛮干和小滑头的搭配,走到一起是天意。可天意,一向喜欢捉弄人,他们的二人小组,冲上去不到三回合,就被怒火中烧的神行者打趴到沙漠荒地,啃食沙土。
雷英可不想趴地上就此认输,立即翻身站起,看向翻过身,面朝夜空平躺的一光,激情鼓励道:“兄弟!同舟共济,无往不利!起来!我们继续上,直到打趴这玩火的小屁孩。”
一光没有答话,他还想不出用何种话语,反驳刚认识就要小弟一起拼命蛮干的大哥。经过此番,他总算明白,冲动是魔鬼,攀情谊、寻帮助一定得慎重再慎重。
不管怎样慎重,神行者已变得发狂。夜风尚未拂过面颊,他已闪电般出现到一光身旁,抬起火焰翻滚的左脚,直接往头颅踩去。
出脚同时,神行者用近乎扭曲声音朝一光吼道:“杀我弟弟,老子要让整个兰索沙漠寸草不生,要屠杀尽所有许愿湖城民为他陪葬。小子,第一个就是你和那张胡编乱造的嘴。给我消失!”
一光稍微一放松,便到了面对死亡的最后时刻。
最后的时刻,本该属于很老很老的老人,却在极短时间后,属于了正值壮年的右直。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判断出神行者移动方向,率先动身行动。所以在神行者出脚后,他提前了一丁点时间赶到,用力将一光推开。
一光被推开一个身位,恰好避开神行者攻击。至于右直,则变成了一光的替死鬼。
雷英也算发觉得快,在一光被推开前零点几秒,凝聚丹田元气,持斧纵身砍向了神行者腿部。
两把锋利斧头,包裹着纳气师丹田元气,齐齐砍向烈火战甲保护的小腿和大腿。后者竟完全不闪不避,“哐当”一声撞击,脚只微微向右直头部外侧偏出了个小角度。
即便如此,脚依旧踩了下去,接触地面,掀起两股沙柱射起。
危急万分的时刻,雷天和二队队长“南飞岳”、三队队长“马云光”及时赶到。三人相顾一眼,从驼身纵下,一同提升丹田元气,聚气兵刃,影子般闪到神行者身后不远处,合力打出一击。
雷天所用武器,是一把短柄偃月刀,元气缠绕,刀光闪动,若光照暗影,眨眼即至。
南飞岳乃用一把弧形剑,元气凝结,左右腾闪,全力一刺,剑光满天,比毒蛇出洞更快、更猛。
马云光虽是攻击,人却在向后腾跃,翻身之时,将三支自制纯铁弩箭从弩枪射口急速射出。弩箭附着上本人丹田元气,从三个方位,旋转配合射向敌人。
所有攻击,都在一瞬间完成。普通人,绝对没有一丝逃跑或抗衡机会。然而对第五神宫这名自大的神行者而言,任何快、准、狠,都只是花枪,打不到等于没出手。
只见,烈火战甲上火焰,旋转呼啸一下,又回归原来模样。肉眼观察,根本看不到神行者是否有过闪躲,他快得像是超越了时间。
可雷天和两名队长的攻击,却打空了,飞向远处,撞上沙漠中高高巨柱仙人掌,引起一阵轰鸣和火光。
所有人,除一光,都被眼前这极短时间发生的事震惊,漏出不可思议神情,注视着夜色中那团人形火焰。
那一刻,右直痛苦的吼叫终于通过空气,传进一光耳朵。
一光已爬起来,看向右直血肉模糊的头颅,张大嘴,目光呆滞吼道:“啊!大叔!你,你怎么了?”
右直左耳和半边脸皮肉都被神行者踩进沙里,乌黑的血正流向沙土,弯拐延伸,凝结出一朵美丽的带血沙花。
神行者用冷得可怕的眼神看向一光,吐出口唾沫道:“这废人真是喜欢凑热闹,还有周围一群蝼蚁,都觉得自己是英雄吗。也罢!我一并送你们给我弟弟陪葬。”
陪葬字眼说完,神行者已再次抬脚,踩向痛不欲生、口吐污血的右直头颅。
一光睁大瞳仁,倒映出这即将发生的惨剧。他的眼角,于血丝上滑出一连串泪珠。
泪珠凝聚,装在眼眶内,居然奇迹般凝结成了冰。
当眼泪变成冰,一道极寒的耀眼白光自一光体内乍然涌出。
白光显现再悄然平息,寂静的沙漠荒地,便又一次沐浴在安静月华下。
而神行者烈火战甲的火焰,完全消失不见了。身穿战甲的人,也被无法抗拒的寒气冻成一个多角冰柱。寒光闪闪,晶莹剔透,像是沙漠中一颗璀璨钻石。
一光,在那颗璀璨钻石形成后,裸露于上身的青龙印记消失了。他自己也在那刻,迎面倒向右直身躯。
右直双手仍在,强行挤出理智,伸臂将一光揽入怀里。他已不再大声嘶吼,虽失去了左耳、左眼和容貌,但命又一次被一光救下。此刻他,是又欢喜又痛苦,又流泪又傻笑,抱着身体渐渐温暖的一光,无法自拔。他就紧紧抱住一光身体,体会一光尚存的心跳。
扑通!扑通!
心跳,仿佛是在告诉右直,我们谁也不放弃谁,但谁都愿意为对方奋不顾身。存活几十年的右直,内心从未有过此时此刻的温暖。这份温暖,简直美得像一个不会实现的梦。他很想,自己和一光,永远待在那个梦里。
……
千灵不想拖一光后退,一直守在武飞飞身边。它看见远处结束战斗,泪水也忍不住涌出双眼。
武飞飞仍在沉睡,精神、体力,应该也耗损不小。
……
雷天、雷英和蛀虫二三队队长相互看看,一同走近了那被冰封的神行者。他已被完全冻住,烈火战甲再无一丝火焰燃烧痕迹。而且,四名突破纳心界的纳气师,都未感受到他残留的气息。
他很可能已被杀死!
马云光还有所怀疑,遂向雷天问道:“指挥长!这冰仿佛不是普通的寒冰,它似乎可以阻断丹田元气游走。”
雷天点头,平静道:“这种东西,我见过一次。二十年前雪山之下,为救爱妻,我去找寻千年雪参。一片冰坝上,隐约看见一条冰龙和一只火凤在暴雪天中死斗。我等决斗一天后,才只身前往冰坝,便发现了一块这样的冰。当时,我把它当作神物,拿回家,后来才发现,它会吸食人和天地间元气。更奇怪的是,它无比坚硬,却在一天夜里,全化为了水。没想到,现在这个十多岁孩子,竟然能用它对付神行者,实在令人诧异。”
“冰会化!那这冰是多少天才化成水?”马云光继续问道。
雷天蹙眉思索着,突然答道:“七天!”
“啊!七天!要是这神权爪牙没死,七天不就又重新祸害人间了。”雷英担忧道。
南飞岳静静注视着冰柱内,接住雷英话道:“没错!我可以保证,神行者没有死。”
“滚滚滚!你知道个什么,就知道瞎说,吓唬老子。”雷英很不认同南飞跃所言,反感道。
雷天却极为认同,叹出口气,看向南飞跃道:“看来!我们又要搬家了。”
“哎!我不管要怎么搬家,现在是不是先把我小弟和我小弟的父亲,弄回北风据点处理下伤情。我可是答应过小弟,绝不让他受欺负。”雷英有的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