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直的眼球,已被紧张逼得快要凸出眼睛。他看着那巨大火球,心中产生了数不完的后悔和自责。他认为这次,自己真的错了,而且错得一塌糊涂,可能连飞飞、一光都会为之牺牲。他恨不得时间能倒退,让自己做出另一个放弃救援的决定,哪怕是背负骂名,只要一光和飞飞能平安。
然而,时间永远向前,右直只能灵力全开,驭灵于腿,急速闪跃赶去。
他全部的身心,都专注于赶到一光、飞飞身边。耳畔的风,脚下的沙,天上的月,都失去了存在价值。甚至是他自己的生命,也失去了考虑价值。
……
穿着烈火战甲的白衣黑鞋神行者,头部以下全被熊熊火焰包裹,战甲色彩略显黑色,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他的眼光,却不是火,反而强劲得如同寒冰,冷得可以冻熄火焰。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拖着如披风般晃动的迎风火焰,微微低头,看向沙土球盖自语道:“蝼蚁也配偷生,活着都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全部灭掉。”
言语间,他已握紧拳头,将巨大火球速度再次提升,直接撞上同样巨大的沙土球盖。
沙土本能够灭火,可它却突然受到力量控制,从上至下,急速向外散开坠落。看来控制沙土的黑衣白鞋神裔,解除了对沙土的控制。
巨大的沙幕突然急速散开,好似一颗大石坠入深海,溅起的巨大浪花,迎着右直扑腾过去。
右直刚在沙土球盖外站定,巨大沙幕就落到眼前。他双手迅速向上托举,用灵力及时营造出一个包裹自己的鹅蛋形防御壁。
落下的沙幕,像水一样被石头阻挡,从左右分开落下去。
很短时间,沙幕全部落到地面,形成一个干涸的圆形沙池。
武飞飞、一光,还有剩下未逃出去的人们,便匍匐在沙池中。十几个人扭去身上覆盖沙子,翻过身来,看向上方,又立即吃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面孔因恐惧都狰狞变形。
神行者打出的巨大火球,正迎面坠下来,皮肤都已经难忍灼热了。
逃出去的一个高大青年,并未离开,站在沙池外,急忙使出全力向沙池中呼喊。
“逃啊!别愣在原地,不想活命啦!”
“向离沙池边缘最近方向跑,别犹豫,跑啊!”
他的声音,很是洪亮,宛如突然的钟鸣声,将沙池中众人惊醒。
一光和武飞飞也在沙池,而且是离沙池边缘最远的,即便利用灵力也逃不过巨大火球袭击。其余人,离沙池边缘虽近些,但无特殊能力增速,同样无法逃出。
火球已不可阻挡,闪电间,便砸到众人头顶。面对如此巨大火球撞击,所有人都没有存活机会,甚至没有尸首残留。地域之火会烧尽一切,包括人的记忆和情感。
一光面露出苦色,看着因恐惧投入自己怀里的武飞飞,内心说不出的遗憾。但随即,他脑中又闪出一个念想。
沙可以灭火!不管怎样,一定要让飞飞活着。
急中生智,一光驭灵操控沙土,将武飞飞埋进沙子中。为避免窒息,他漏出武飞飞头,并爬向地面,用自己身体保护好。
电光火石间,一光已作出决定,并完成决定。
瞬间发生的事情,却让武飞飞来不及反抗。当她知道一光用心,泪水便如山洪般涌出眼眶。她撕心裂肺哭出了声,带着哭腔喊道:“一光!你个大笨蛋,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一定要欺负你一辈子。你可不许死,绝不许。”
哭声未止,灼热的气浪已如重拳出击般打到一光头顶。他几乎快要立刻昏厥,鼻息间被浓烈的烧焦气味迅速包裹。
一光清楚,时候到了。他深知自己的能力无法自救,所以并未使用水系灵力或土系灵力反抗。他嘴角弯弯,漏出个淡淡微笑,闭上眼。他想走得安静,走得没有遗憾。但他却有很多遗憾藏在心里。
人活着,本就绝不可能没有遗憾,只能是努力去做到减小。
此时此刻,一光似乎没有用尽全力,他连拼都没去拼。他闭眼游走于绝望边缘,想起了齐山兰,想起了父亲、奶奶,还有爷爷留给他的纸条。
“孩子,我们是逃不掉的垃圾场居民,但你,还有机会,别放弃,替我们好好活给世界看。也许,你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一定是最正义勇敢的。别像我们一样畏惧神卫兵、神裔、神行者,乃至这神宫主人。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改变,一切都会变得美好。”
一光清楚地记得爷爷的话,热泪不可阻挡流出眼缝。
猛然间,他再次握拳,睁开眼,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场面。
头顶巨大火球,竟奇迹般地一点一点向上飞起。热汗、热气、灼痛,通通都开始变得越来越轻微。
身下保护的武飞飞,也停止哭泣,向一光喊道:“傻子!大傻子!别放弃啊!你看看四周,还有很多人都在努力。”
一光终于抬头,泪眼朦胧看向四周。
沙池外围一圈,居然出现了很多人,隔着不足一米距离直直站立。他们正共同努力,用出不知名能力将巨大火球上移,为沙池中人们争取逃离时间。
那群人中,自然也有右直,他看见一光,一如既往怒道:“死小子!给老子滚出来,死也别死在我眼前。老子还没这样不争气的徒弟,你要还想做徒弟,就拿出点真本事给我看。”
之前逃出沙土球盖另一个高大青年,也回来了,他带回很多人。他向左右看看,并鼓励众人道:“去他妈的神权!蝼蚁谋深穴,千里大提,亦可使其倾塌。人类的命运,绝不由区区一个神行者决定,也不由强大无比的神来决定。我们的世界,绝不会被霸权主义统治,而是自由、友爱、悲愤、痛苦的绚丽世界。我相信,总有一天,人类会醒过来,为那个世界而奋不顾身。”
听见如此话语,相邻人们都对视一眼,眼中也仿佛燃烧出了熊熊烈火。他们再次齐心,不遗余力将巨大火球慢慢上移。
火球下人们,再次获得逃亡时机,纷纷从沙土上爬起,迈开大步冲向沙池边缘。
一光也拉起武飞飞,背上她,驭灵于腿,闪跃到沙池中央外。
这时,城墙上穿着烈火战甲的神行者,脚尖微点,如出膛炮弹般,飞向了巨大火球上空。他飞得极快,撕破夜风,托起很长的战甲火焰,宛如一颗夜空飞行的小太阳,所到处都被照得亮如白昼,同时也灼热难挡。
当他周身的火焰,从新趋于稳定,他已停在巨大火球正上空,一脚踩下。
极为普通的一脚,却震得空间嗡嗡共鸣,刺得人耳发痛。同时,他的脚底,像水纹扩散一样,闪出一层接一层的金色光圈。闪动的光圈,好似黑夜里的金色闪电,光色耀眼,照出抬头人们的恐惧面容。
即使恐惧,人们依旧没有逃亡。他们都努力坚持着,发出能力承受边缘的喊叫。
“呀!”“啊!”
只可惜,火球仍是快速下坠,而且开始旋转,顷刻间将周围人们,全部弹开。
沙池之外站立的人们,着此一击,接连向后倒下,弹出两三米远。弹开的人们,双手都在不同程度发抖。有的甚至已发觉肱骨或尺骨折断,疼痛难忍,僵起手臂大声吼叫。
神行者却仿若无事,微微动眼看向下方,轻蔑自语道:“蝼蚁终究是蝼蚁,取他们性命,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右直是唯一未被弹开的人,他仍在用自己饿鬼道逆境化无形全部灵力,阻止着旋转火球下坠。即便,火球已落下,已将沙池化为火海。他仍是不肯放弃,仍觉得自己若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余生一定会每分每秒都后悔。
一个人,把全力精力放到一件事上,往往是没有想过退路的。
右直就将全部灵力,放到了阻止火球。他的后方,已完全没有任何防御。
没有防御,那任何人上去,都能给他致命一击。
上去的那个人,已在身后,是那个手持土控梵经,被右直限制的神裔。
他以指代笔,于眼睛眨动的土控梵经上,行云流水勾勒出一个牢笼。不止牢笼,还有数不清的沙刺,从各个方位狠狠刺出。沙刺有大有小,却同样尖锐无情,一些刺穿右直脚板、小腿,一些刺穿他的手臂、手掌、手指,唯独致命要害部位,空空如也。神裔如此,仿佛是在羞辱右直,待后慢慢折磨。
反正,他已绝对无法逃跑,全身上下都是沙制镣铐、锁链死死围住,人更是被立方体沙笼禁锢,完完全全成为了一只被困笼中的负伤野兽。
神行者注意到了自己弟弟,收回烈火战甲铭咒,冷冷质问道:“这就是你办的事情?你到底要让我骂你几次,怎么那么不争气。你对得起家族荣耀吗?你配做我的弟弟吗?”
黑衣白鞋神裔立即低下头,单膝跪地,带有几分恐惧声音回道:“哥!这是遇上了突发情况,我实在没想到,有这样的家伙出现。不过,现在我已将他制服。”
“我只看结果,别跟我说懒得听的过程。我看到的,只有失望和耻辱。”神行者丝毫不听弟弟解释。
神裔弟弟唯唯诺诺咳嗽几声,打算继续争取原谅。
神行者却突然于半空消失,闪现到那名神裔身前,叹息一声道:“今夜我什么也没看见,趁天未亮,把事情全部解决。”
神裔忙磕头,极为感激般应道:“是!哥!”
对话完结,手持土控梵经的神裔走向了那些负伤纳气师。他打算先将他们处理,再回头好好玩弄右直。
右直已十分虚弱,但看见神裔走向受伤纳气师,嘴上仍不客气骂道:“孬种!欺软怕硬,神权爪牙,没灵魂的走狗,有脾气冲我来。”
神裔没有理会,一边走一边道:“你别急,等会有重头戏需要你来扮演,相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呸!狗日的,有脾气就一刀杀了我。”右直仍在逞最后的口舌之能。
神裔笑笑,打出一个响指将右直嘴用沙土封上。
当右直嘴被封上,世界仿佛变得安静了,所有人都停止了一秒,或许更短。
就在这比一秒更短的时间内,巨大火海中,发出了一小股震动冲击波。
“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