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幼清出生的时候,王、李两家大人就已经定好了李博衍和她的亲事,如果不是王家倒台,他们应该三年前就成亲了。
只是如今场合、情景、身份,再提出这门婚事,不由得让人唏嘘又担忧。
晏娘听到李博衍的话,脸上泛起了红云,纭州的那番宣誓,回京路上对她承诺的求亲,他现在要兑现了。但顺着喜悦升起的还有不尽的忧虑,任何事真的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吗?未必。
李老夫人沉默了片刻,拍拍晏娘的手,道:“清儿,你先出去,我和博衍说说话。”
这是母子有私房话说了。晏娘点头,起身出了房间,走时轻轻替他们掩上房门。
门外怜儿看见晏娘出来,走过来行礼:“主子。”
“怜儿,我们去厨房吧,我想给干娘做银耳莲子羹。”
-
“博衍,你可知道前些日子皇上把你爹诏进宫里说了什么?”李老夫人从床上站起来,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李博衍眉头拧成结:“是北伐的事吗?”
“此为其一,其二是关于你。”李老夫人长叹一口气,“皇上想把慧霞郡主指给你。”
“慧霞郡主?”李博衍想起那个蛮横的人影,脸上露出厌恶,“我不娶她,清儿和我自小就有婚约,清儿才是我的妻子。”
李老夫人知道他会拒绝,就像她之前拒绝李老将军一样,可是当她明白当下的局势,知道皇帝的疑心,她也有些动摇了。
她眼中升起苦涩,看着李博衍一字一句道:“皇恩浩荡,你拒绝不了,清儿……是我们李家对不起她,等为娘死后下到黄泉亲自去向王姐姐赔罪,这门亲事我们实在——”
“我能。”李博衍眸色深深,没有丝毫的退怯,一如他在沙场上的稳重如山,“我亲自去拒婚。”
李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气宇轩昂,无所畏惧的模样和年轻时的丈夫如出一辙。
当年也是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拧劲,她和丈夫才走到今天,如今怎么反倒屈服,让自己的儿子在人生里留下缺憾。
罢了,他要闯,要拧,就让他去吧,夺,争,什么结果都自己承受,孩子已经长大了。
李夫人长长地望了窗外一眼,院里的树上发了嫩青的新枝,炽金般的阳光滋养它们向着蓝天竭力生长,而新枝下的树干陈实而沧桑,屋栏上幼燕张着嘴嗷嗷待哺……
她转身从屋内拿出一个机关盒,机关解开拿出里面的东西——一枚手掌大的铁牌,上面密密麻麻用黄金刻满了字。
李博衍认出来这是什么,丹书铁券。
李老夫人把丹书铁券放到李博衍的手里:“为娘这辈子最厉害的就是救了先皇一条命,他赐我丹书铁券,许了我一个心愿,今日我把这个给你,你用它去找皇帝退婚。”
李博衍霍然抬头,直视着李老夫人:“娘,这可是您用命换来的,儿子不敢用。”
他站起来不假思索地把丹书铁券放回李老夫人的机关盒里,他都多大人了,想成个亲都自己争取不来要靠父母的荫蔽,这真是丢了天大的人!
“娘,您放心,儿子有分寸不会给李家招惹祸端,这个丹书铁券您留着,哪怕不用做个念想都行,不能叫儿子都二十了还来吸娘的血。”
李老夫人还想说什么,李博衍就直接把机关盒扣上,一言不发往门口走。
身后李老夫人柔声说:“博衍你记住,你和博勋是李家的孩子,爹娘永远都会护着你们。”
李博衍停顿在门口:“儿子明白。”开门,阔步走出去。
新枝总有一日会长成参天葱郁能够为枝干遮蔽风雨,幼燕会在某刻羽翼丰满自寻另一番天地。
不必留,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