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玉山终于走到了那人面前,突然拔剑,剑光如阳光般灿烂,却又妖异如殷红的落日。
剑气就在那人的眉间划过。
剑尖却停在了眉心正前方。
他的眼睛凝视着那人,发亮的眼睛里带了种奇异的神情,好似是在挣扎和犹豫之间徘徊,但却始终差了分毫。
“我不会这样杀了你。”他收剑,转身。
那人长长的吐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他望着边玉山笔直的脊背,缓缓开口:“我等着你来杀我。”
边玉山的身形顿住,他没有回头,而是以一种沉重的语气说着:“苏和,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包容,从今天起,你是苏和阿夫,苏和已经死在了大漠。再见面时,我会杀了你,为了宁虹!”
苏和阿夫先是愕然,随后仰天大笑,“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把剩下的半壶酒一饮而尽,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不留犹豫,不留遗憾。
因为他知道,边玉山已经归来,皑皑血衣侯,棋逢敌手。
大漠,黄沙,小镇,狂风。
将军百战穿金甲,
战场之上定生死。
苏和阿夫大步走在狂风黄沙中,他的步伐迈的很大,步子很快,在大漠中如履平地。
狂风不能阻,黄沙亦不能阻。
他的步伐一往无前,就像他的选择一样,斩荆棘,披沥血,也在所不辞!
一个选择,一个历程,一种人生。
他的道路,注定是一条充满了血腥的路。
有一只青色的孤狼远远跟在他的身后,无论他走得多快,总能保持在十几步之外。
大漠里的孤狼,桀骜,难训,却自始至终的跟在苏和阿夫的身后。
星更疏,月更淡,长夜即将过去。
他快要离开大漠了,但是他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了,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风在呼啸,寒风刺骨。
孤狼翘首,远远的望着那个孤单的背景。
风声中带着大漠的呼嚎,又夹杂着马鸣的声音,由远及近。
当他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刀把。
他的刀是不是准备出鞘?准备杀戮?
马蹄醒耳,如一颗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湖面,掀起一阵涟漪。
苏和阿夫动了,他抬起头,隔着满天的黄沙望去。
几道人影隐约浮现,出现在沙坡上,居高临下。
他们骑着马,带着斗笠,黑衣长袍,遮住了面容。
像是突兀的出现,有如鬼魅。
沉寂,了无生息。
孤狼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不断的发出呜咽声。
孤傲如大漠里的青狼,王者的狼,竟然有了畏惧。
苏和阿夫在静静的望着,凝视了很久,忽然就笑了,他笑得灿烂而残忍,如这夜色中的魔鬼。
他似乎是在嘲笑,嘲笑着对面的人。
马声长嘶,人立面起。
马上的骑士挥舞着明亮的长刀,向着苏和阿夫疾冲。
苏和阿夫的刀已出鞘。
刀光闪动,疾冲的那人已经头颅落地。
这一刀的力量与速度,仿佛已与天地间所有神奇的力量融为了一体。
闷声响起,尸体坠地,露出了黑袍下那已经腐朽了的身体,好似坟墓中爬出来的活死人,干瘦涩黑的皮骨下没有一丝生气。
他本就是个死人。
以一种诡异方式存活的死人!
非人非鬼!
“腐朽的神!”苏和阿夫露出了一丝嘲讽的表情,嗤笑一声,然后抬头再次看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
剩余的黑袍人冲锋而下,带着一丝万夫不可挡的气势。
苏和阿夫的刀又动。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刀刀光一闪又一闪。
这刀一出,已斩首了三名黑袍人。
只剩下一个黑袍人,双臂已被斩断,黑袍随风鼓动,好似里面只有一副骨架。
苏和阿夫冷冷的看着他,看着那如同骷髅一般皮骨包裹着的面容,两个黝黑的窟窿里没有眼球,只有一双幽蓝的光亮闪动。
他不动,苏和阿夫也不动。
黑袍人的双臂被斩,却没有流血,而是如流沙一般流出了黑色的砂砾,随风而逝。
他是一个死人,代表着死亡,但他只是一个傀儡。
就在这时,他却是突然的动了。
他动的极快,动态奇特,整个人撞了过来。
他没有了武器,他就用自己整个身体作为武器,全身上下,每一处骨骼都是武器。
他的速度惊人,一时间苏和阿夫的闪避,有些猝不及防。
只可惜苏和阿夫的身边还有一匹狼。
一只游荡在大漠深处的狼王。
青色的影子闪过。
紧接着刀光闪起。
苏和阿夫的刀已经贯穿了黑袍人的胸口。
他的喉结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尖锐刺耳,似有一种异人的韵律。
噗噗!
两声突兀的声响。
黑袍人的胸膛突然裂开,探出来一只黑色的圆头蛇,吐着蛇信虎视眈眈的盯着苏和阿夫。
突然,那圆头蛇犹如一道闪电一样,朝着苏和阿夫激射而来。
苏和阿夫用手一抓,直接将圆头蛇抓在手中。
圆头蛇艰难的发出嘶嘶的声音,诡异如人声。
“神……不……不会……宽恕……你!”
苏和阿夫冷冷一笑,道:“我不期望它的宽恕!”
他挥手将圆头蛇扔在半空中。
刀光闪起,留下三段蛇身。
青狼呼啸一声,扑将上来,将三断蛇身吞入腹中。
沉寂的咀嚼。
晨起,日出,阳光渐渐笼罩了大地。
阳光已照亮了黑暗寒冷的大地,也照亮了这沙坡下的一只孤狼。
它大快朵颐。
周边的尸体露出了真容,是一具具的干瘪尸身。
生前或许有名,但死后却无人相识。
苏和阿夫本不是一个易感伤的人,或许很久之前他是那样的人,但是现在,冷漠理智已经占据了他大多的情感。
可是当他看着这些尸体时,仍忍不住有些怅然。
死亡的话题对他并不算沉重,可他却怕死后仍被人驱使,变成这非人非鬼的怪物。
风静,沙起,尘飞扬。
“在这!”
两行人马,带着一股烟尘,疾驰而至。
左面一行三人三马,一个是头戴毡帽,面带微须的白面男子,一个是短小精悍目光明亮的少年,还有一人,脸色冷峻,黑衣束装,身后斜背着一柄黑鞘长剑,端坐在马上,最先驰来,双臂一振,凌空翻身,落在沙坡上。
他的身手俊俏,不留一点声音,伫立在一旁,以一种虔诚的狂热望着苏和阿夫。
短小精悍的少年探出左手,便抄住他的马缰,顺势放缓。
右起驰来三个人,一个老者,一个妇人,一个妙龄少女。
钟琪也许算不上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女人,但谁也不能反驳她的柔美,她的眼神,她的气质,却是无可比拟的。
苏和阿夫就是沦陷在她的气质之中。
“你怎么会来?”看到妇人,苏和阿夫的语气冷漠,他已经不再温柔,冷漠代替了柔情,纵然是面对着最爱的人,也没有了温情。
钟琪通红了眼睛,声音娇娇糯糯,“我怕……我怕兄长会迁怒你,会……会下杀手。”
“他没有杀我,他会杀我。”苏和阿夫叹息了一声,前后矛盾的话却使得人心紧揪了起来。
钟琪揽上了苏和阿夫的腰肢,紧贴着他的胸口,期望着能以温热的躯体孵化他那颗冰冷的心。
大漠骄阳,天地苍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