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还在耳边继续呼啸,那是上天对他的嘲笑。他们说:自作多情不可活。
经过一晚上暴风雨的肆虐,顾盼儿第二天来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奔去那块后来被同学称作“花田”的地方,她想她那些刚冒出芽来的扁豆公主们估计已经被无情的暴雨冲走了吧。
来到那里后,发现大家的植物基本上都成了伤病残将,现场情况很是凄惨。
顾盼儿弯腰看着躲在一把黑色雨伞下面幸运地保住了性命的扁豆公主们,在它们周围还围了一圈小土丘,阻止高处流下来的雨水将它们淹没,周围留下了许多脚印,其中面向来时方向的那两个脚印最深。
顾盼儿已经搞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她用手指沿着那两个脚印的轮廓慢慢地画着,描着。喃喃自语道:“扁豆公主,真的有王子来过吧?”脸上牵起一丝苦笑,转而对着一旁的仙人球轻声说道:“是你吗?”仙人球的刺上还挂着水珠,在晨辉下晶莹闪亮。
它们都没有回答她,顾盼儿迈着沉重的脚步往教室方向走去。
蒙嘉瑞今天感冒了,不时在后面打着喷嚏,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王卫开玩笑道:“你昨天去戏水了吗?还是说你是花田里的某只植物精,跟着那些花一起遭殃了?”
蒙嘉瑞含糊道:“昨天天没黑就去玩游戏,结果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下雨了,身上也没钱了,就跑步回家。”
王卫一惊,道:“你干嘛跟我解释这么多?我只是随便问问的。你平时对这种问题不是都爱理不理的吗?今天不是脑子烧坏了吧?”说着伸出手作势要去摸蒙嘉瑞的额头,被蒙嘉瑞一掌拍开,低吼道:“去死。”
顾盼儿握着笔不住地在纸上画着,神情呆滞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碧园抓起那张纸端详时,她才被吓一跳地回过神来。
周碧园把纸丢回给她,嘟嚷道:“我还以为你在画什么呢,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盼儿苦笑地看着纸上混乱的线条,这多像她此刻的心情啊。
蒙嘉瑞和王卫的对话,让她似乎要触摸到真相了。
可是纵使知道了真相又该如何呢?错过了最佳的时间,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了不是吗?何况,若自认为的真相只是在自己的一厢情愿下产生的幻影呢?蒙嘉瑞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其实根本就与自己无关,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呢?原来,自己还是什么也解释不了啊。
顾盼儿抬起手,张开五指,挡住从窗口投射进来的太阳,任阳光从指缝倾泻流走。
年华呢?也被远方的风吹散了吧。
文艺汇演的这一天,五彩的聚光灯下翩翩起舞的顾盼儿仿若一只美丽的花蝴蝶一般,化了妆,使她的美更加夺目了。纵使不是主角,她还是一样那么吸引人的眼球。
蒙嘉瑞心情平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依然如初始那般追随着她,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丝毫没有缩短。
是该放弃了吧。
下了舞台,顾盼儿她们回到班级中间,继续欣赏接下来的节目。
蒙嘉瑞无心欣赏节目,看着前面不远处顾盼儿的背影,回忆着两人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回忆似乎只属于他一个人而已,另一个主角并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成了别人梦里的公主了吧,这是多么悲伤的事情啊。
这时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去,当聚光灯重新打开时,一个男生优雅地坐在一架钢琴前。
当他的手指碰到琴键的一瞬间,顾盼儿忘记了呼吸,身体随之紧张地绷紧了。
女生们纷纷花痴般呐喊起来,随着琴声摇摆着自己的双手。
张乙玉兴奋地转头对顾盼儿说道:“真是太好听了,那人弹琴的样子好帅呀。”
顾盼儿的身体已经完全放松了,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这根本不算什么。”
“这还叫不算什么?多好听啊,多帅啊。”张乙玉不服地反驳。
顾盼儿淡淡一笑,说道:“我每天晚上都会听到来自天堂的琴音,那声音似乎能治疗人的伤痛一般,我想我是迷恋上那个天籁之音了。”顾盼儿微仰着头,一脸陶醉,仿若沉浸在了对那音乐的回味之中一样。她说那话的时候上面的琴声刚好有一瞬的停顿,蒙嘉瑞清楚地听到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心被什么东西猛烈地碰撞了一下,不久前才刚装上的新锁头,又被撞落了下来,发出“嘭”的巨大声响。
蒙嘉瑞知道自己最终还是重新陷了进去,再也无法逃离了。
回家后,蒙嘉瑞问蒙国伟的第一句话是:“我至少要考多少分,你才有本事送我去学校高中部最优秀的班级?”
原来爱情的路上,我们一直在寻找着彼此。
天色微明,顾盼儿背上书包,带上午饭,出门前在镜子面前照了照,头发经过一个暑假又长长了许多,已经到肩膀了。顾盼儿微微一笑,“早上好。”她说。
高一了啊。
蒙嘉瑞坐在楼顶边缘,一直静静地看着那个身影,直到她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才起身下了楼。
蒙国伟正坐在桌边喝着早茶看报纸,柳燕忙着将做好的早餐端到桌上。
蒙嘉瑞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了下去。蒙国伟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若坚持去那个班以后压力会很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蒙嘉瑞没有说话,随意地喝了一口柳燕递过来的牛奶,柳燕脸上的笑容顿时绽放开来。
蒙国伟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选择那个班的原因,你一直都很厌恶尖子班的,那种死气沉沉的地方,还是你觉得在里面吊车尾很有趣?”
蒙嘉瑞缓缓开口道:“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儿子去了尖子班,说出去都比较光彩吧。我可是为你的面子着想。”
蒙国伟“啪”地将报纸摔在桌上,怒道:“光彩个屁,你差了五分,要不是我,你也上不了。”
“是,那谢谢您老人家了,您老人家还真是有本事,宝刀未老啊,只要你哼一声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给你献殷勤拍马屁呢,别说五分了,就是五十分,估计搁你那都没问题不是吗?”蒙嘉瑞无比嘲讽地说道。
柳燕想不到明明刚才还很和谐的气氛,怎么说点火就点火呢,想要去劝一下,但她知道这样只会让蒙嘉瑞更加反感自己,就只是不安地用眼神示意蒙国伟少说几句。谁知蒙国伟竟一下子站起来,拍着桌子斥道:“你少用这种腔调和我说话,有本事你就别去。”
“我当然有本事不去,可是我怎么忍心浪费你的劳动成果呢?”蒙嘉瑞淡淡地回道,然后不顾蒙国伟已经气得通红的眼睛,转身进了房间,不一会儿便挎着书包出来了。
出门后,蒙嘉瑞仰着头,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从车库拉出崭新的自行车,这是他假期自己打工挣钱买的。为这个蒙国伟心里很不舒服,儿子一旦会挣钱了,离开自己身边的日子就不大远了。从窗口看向蒙嘉瑞骑车离开的潇洒背影,心里禁不住酸楚起来。柳燕轻握住他的手,无声地安抚他。
“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骄傲,而他却对我鄙夷到了骨子里。”像是说给身边的人听,可是只有柳燕自己知道他只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是说给远在天国的那个人听的。对于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愿意和人分享。那是凝结着他和那个女人的回忆的,宝贝。
顾盼儿在门口的座位安排表上寻找自己的位置,当扫到蒙嘉瑞的名字的时候,呼吸瞬间一窒,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眼睛都要趴上去了。
“还没找到你的名字吗?”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顾盼儿吃了一惊地回头,看向此时正对着她弯着眼角微笑的胡俊。
“你也在这个班吗?”看到旧同学,顾盼儿又惊又喜。
“是啊,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你认识的人呢,别忘了以前我们班可以说是精英班级呢。”说完指着那张纸上的名字,“周碧园,张乙玉,田凯,高琳,还有蒙嘉瑞,王卫,古强。呵,他们三个我也觉得很意外呢。”田凯是以前顾盼儿班上的班长,而高琳是之前的同桌。
顾盼儿又瞟了一眼,看到一个让她欣喜不已的名字,许晓柔。
“晓柔也来了吗?她不是说她没考上吗?故意骗我。”顾盼儿心里不由得欢乐开了,赶紧走进教室里,寻找许晓柔的身影,完全忘了胡俊还在她身边这一回事了。
许晓柔正坐在位置上低头整理东西,却看到一双熟悉的鞋子停在了她面前,待抬起头来看时,便对上顾盼儿那双假装生气的眼睛,她撅着嘴,可是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说道:“竟敢骗我,胆子越来越大了嘛。”
许晓柔笑着说道;“这是惊喜,惊喜。”笑容却有些不自然。
顾盼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开开心心地用力握了握许晓柔的手,威胁道:“下课再给你好看。”转身的时候看到蒙嘉瑞正向这边走过来,顾盼儿迅速低下视线,不敢去看他,只听他经过身边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句:“借过一下。”
顾盼儿赶忙侧过身体,脸擦过蒙嘉瑞干净的衬衫,瞬间发烫起来。
蒙嘉瑞的坏心情在看到顾盼儿的时候一扫而空了。
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我们的之间的开场白是:“借过一下。”
上了高中明显和初中不一样了,虽然是同一所学校,但分为高中部和初中部,高中部在有点偏郊区的地方,往来不大方便,因此学校建议学生午饭在学校里吃,早上上课的时间推迟了,而下午上课的时间提早了,晚自习虽然为了学生的安全也取消掉了,但一天下来时间还是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