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不见天光,凝月已经装扮完毕,与裴夫人在垂花门前别过,和小红共乘一辆小车,往皇宫而来。在宫门外下了车,已经有一个小内人在宫门外等候,只有凝月一人跟着小内人向宫内走。
凝月微低着头快步向前走着,只觉自身两侧金阙层迭,殿宇巍峨。至天光大亮的时候,来到一处兰宫外,才停住脚步。小内人说:“请小姐稍候,一会儿会有女官来传唤。”
凝月站立原地等候召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凝月只觉两条腿渐渐发颤,身上已经起了薄汗,才见一个老内人走了过来。
来人微微屈膝,浅施了一礼,说:“是裴大人家的小姐吧,远着瞧,真是像极了宫里的娘娘们;仔细瞧,更像是这桂殿兰宫墙上挂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小姐,快随我来拜见太后娘娘。”凝月跟着老内人向前走,进了大殿,只觉地下侍立之人,气吞如虎兕,其势咄咄。
凝月低头只向前行跪叩大礼,说:“小女裴凝月,叩见太后娘娘。”大殿上静谧无声,凝月只觉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听有人远远地问说:“下跪之人,可是裴小姐?”
凝月答道:“正是小女。”听那声音又说:“裴小姐请近前来。”凝月站起身,低头向前快走了三步,又要跪地磕头,听见太后说:“裴小姐,免礼吧。”
凝月微微低头静立着,只等待问答,听见太后又说:“抬起头来。”凝月抬起头来,眼观鼻,鼻观心,如此也觉得有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自己。霍太后细瞧了凝月一阵子,只见凝月削肩细腰,好似娇花软玉,将养的很好。
凝月听霍太后又问说:“听闻裴小姐自己请求离开帝都去游历,拜名仕为师,勤学功课,不栉进士,可有这么一回事儿?”
凝月回说:“回禀太后娘娘,小女的母亲自出嫁后就留在了帝都,再也没有回过苏州老家,外祖母思念母亲吃不下去饭,身体都快垮了。父亲就把我送到外祖父家陪伴外祖母。”凝月停了一停,接着说:“父亲害怕我调皮,长不好,强迫我进了外祖父家里的女学识字。女先生管教地严厉,外祖母担心我识字苦闷,托词说离不开我,因此,不常去上学。平日里我都是和外祖母、家人们在一起,做做女工之类的打发时间。实在不知道‘不栉进士’这样的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太后只觉凝月身体面庞虽然懦弱不胜,然而语言清楚,谈吐有致,自有一段清新的风流态度。凝月又听太后说:“如此才好。姑娘家的,不必思虑孔孟,只在针黹上好好下些功夫就很好。哀家看着你韶华年纪,倒是讨人喜爱。”
太后娘娘停了一会儿,吩咐宫人说:“李内人把昨日他们新敬上的纱绫宫花,取些来,赏给裴小姐戴着玩吧。”凝月连忙说:“小女谢过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接着又问:“裴小姐,可有听说‘裴氏当为皇后’!”凝月一听,吓了一大跳,急忙跪在地上叩头,回答说:“小女离开帝都四年多了,五月回到帝都,七月就搬去了三千观,前日才回家。平日只做绣花女工,不敢私自外出,也不与外人来往。不曾听说过‘裴氏当为皇后’的话。”太后不说话,只用眼上下打量凝月,好一会儿,才说:“裴小姐,你退下吧。”凝月告退,出宫回府。
裴夫人早就在垂花门处盼着凝月回来。凝月向裴夫人细细回明了觐见太后时的每一句问答。裴夫人生气地说:“什么当不当皇后的屁话!陛下自己个儿的事儿,扯上哪个不好,如何偏偏要扯上月儿?”裴夫人越说越生气:“母亲和你父亲商量好了,月底就送你回裴留。”
这时宁方急匆匆赶来说:“母亲,戴公公传太后娘娘口谕,皇帝陛下万寿之日,命母亲带妹妹入宫观礼!”听了这话,裴夫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凝月急忙劝说道:“母亲不要气坏了身体。想必那日去观礼的女眷们一定很多,我就呆在母亲身边,不说话,少动弹,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还能不放我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