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这处仓库靠近苏州河,仓库附近也都是一些仓库或者荒地,人烟稀少,正适合做些隐秘的事。
昨天召来三十个学徒,今天沈望要见一见并且有些事情也要说清楚。
很简单,就在仓库的空地上,放了一个大木台,沈望站在上面,那三十个学徒站在下面,面对着沈望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着。
沈望用力咳嗽一声,不愧是良家子,一听到咳嗽声吓得赶紧打住议论,抬着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沈望。
“各位!想必已经知道我就是沈望,今日与大家见上一见,也就是恭喜各位已经成了永汇钱庄的学徒,希望大家用心做事,珍惜这次机会~”
也没多说其他,只是鼓励与告诫众人,三十个人傻愣愣的听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接着郑成龙走上来宣布学徒章程,就是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方方面面都细致的进行规定。
这三十个学徒中识字最多的也就是认识自己名字,会写自己名字而已,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哪有机会认字?所以各种章程就得用大白话写出来,一遍一遍的读,让所有人都记住,沈望下了命令让七天之内所有人都得记住,记不住的不录用。
最后说到薪资,也是每个人最关心的,每个人每个月一钱银子,另外成功组装上一个合格的自鸣钟,就多加十文钱。
一听能挣这么多钱,三十多个学徒眼睛瞪的鸡蛋大,张着嘴巴吸冷起,坊间流传沈家不仅家大业大还都是善人,这回在场的人才真正的见识到,所以更加珍惜这次机会,背起章程也特别用功。
沈望就将这些学徒交给郑成龙,让他尽快将学徒带出来,能早日组装自鸣钟。
处理完学徒的事,沈望又亲自到杜老爹的打铁铺看上一眼。
打铁铺还是那个打铁铺,虽然外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可一进铺子里面,可以看到整个打铁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想到这杜老爹行动这么快。
原本的一个小铺子,现在杜老爹手中有了钱,将铺子后面的一个院子都买下来,现在火炉至少有二十多个,铁匠近五十人,一进打铁铺,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杜老爹见沈望过来就放下手中的活,亲自伺候,一条发黑的毛巾擦一把汗,小心的来到沈望身边施上一礼。
自从在李家庄出过事之后,沈望出门就一直带着杜打铁,所以杜老爹一见到儿子跟在沈望身后,笑意更浓,将这两天自己做的工作仔细仔细的跟沈望汇报一遍。
前前后后走上一圈,沈望很是满意,按照杜老爹所说,一天打出三四十个自鸣钟所用的零件没太大问题。
继续往前走,然后就脱离燥热的火炉,面前却是在院子中搭的两个棚子,一个银匠棚子和一个木匠棚子。
自鸣钟做出来当然还要配上一个外壳,附加价值都出在外表。因为实在没地方安排木匠和银匠,所以沈望只能将他们安排到杜老爹的铁匠铺。现在他们也已经按照尺寸做自鸣钟的外壳。
这一趟走下来沈望很满意,自鸣钟的制造基本走上正轨,接下来就是销售了。
不过沈望还是发现杜老爹脸上挂着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所以就问上一嘴。
“二少爷,有个情况要与你知晓,打制这自鸣钟用的是上好的精铁还有铜料,如今打制如此多的自鸣钟,这精铁和铜料有些供应不上,且价格更是上涨许多!”
杜老爹叹着气,本来以为接到大活,可如今原料供应却出现了问题。
沈望也恍然醒悟,精铁其实就是熟铁,熟铁软,延展性好,可是用上熟铁的地方太少同时价格略贵,各地所储备的就更少。
现在打制自鸣钟一时间需要大量的熟铁,导致苏州铁贵。对于炼铁等数理化这类事沈望是一窍不通,他也没有办法一挥手就弄出高大上的炼铁炼钢的设备,只好告诉杜老爹自己来想办法。
时至今日沈望才发现制造业真不是好做的,忙上一天之后临晚才回到家中,他答应过大哥要劝一劝自己的侄子沈兴耀,所以这才抽出时间回家。
寻到沈兴耀的住处,只见烛光闪动,在窗子上映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沈望来到门前轻轻敲门,屋子里传出一声问询,得知是沈望后,一阵脚步声来到门前,然后房门被打开,露出沈兴耀还稍显苍白的脸。
来到屋子中,桌子上摆着一本书,看来沈兴耀在看书,沈望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本草纲目。
沈兴耀给沈望倒上一杯水,乖巧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站着干嘛?坐!”
沈兴耀的性格看似与沈斌一样,受礼教影响做人做事都规规矩矩的,沈兴耀话不多,对家人也都十分的尊敬,对自己这个大不太多的二叔也是举止得体,迎来送往皆行小辈之礼。
但是这都是表象,沈望能看的出沈兴耀是个相当有主见的人,有些事可以听从长辈去做,而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谁去说都不行。
沈兴耀听话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鼓弄着手指,还是不说话。
“身子可恢复了?可还痛?”
“劳二叔挂念,身子已经恢复,不痛了!”
沈望问什么,沈兴耀答什么,两个人的对话干巴巴的,没有什么营养。紧接着就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只有烛火在跳动。
“听大哥说你想学医?”
沈兴耀还是低着头,这次没说话只是对着沈望点点头,样子好似受了委屈。
“你可知道我给若虚先生办了个医堂?”
沈兴耀抬起头然后点了点头,接着又把头低下去。
“你为什么想学医?”
沈兴耀并没有着急开口,低着头,不知道是有口难言还是在思考。
时间过去了十几息,沈兴耀才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我不愿母亲受病痛之苦,亦不愿世人受病痛之苦!”
说完又低下头去,这算是对自己理想最后的倔强吧。
“好!明日我带你去寻若虚先生,大哥那里我去说!”
沈兴耀猛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望,眼神里接着又充满了兴奋,一时间噙满泪水。
沈望起身拍拍沈兴耀的肩膀,然后推门而出,再关门的那一刻他听到屋子里传来压抑许久的哭声。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刚刚露出些许鱼肚白,沈望就被七斤给叫醒。迷迷糊糊的起床,简单的擦洗一把脸,来到屋子外间,就看见沈兴耀正坐在一边,看到沈望出来,立马站起身来行礼。
看着沈兴耀红红的眼睛和脸上掩饰不住的亢奋,沈望淡淡一笑,带着沈兴耀出了门。
虽然时间尚早,可勤劳的百姓已经出门讨生活,沈望先是带着沈兴耀寻个小摊吃早餐。
显然沈兴耀没在这种摊子吃过东西,满脸的不自在,可是一吃上,就发现其中的美味,眼睛里都透着光。
吃过早餐之后苏州城门也已经开启,二人出了城直奔苏州河边,最后来到原来沈家的院子,现在的华氏医堂。
医堂之中的学生早已经起来,现在整个院子都是喧哗声,并没有出事,而是学生在背药名。
因为这些学生都是半路出家,最开始都要从认字和识药开始,所以每天早上都要用大声喊的方式背药名,记药理。
看到这一幕沈兴耀的眼神中满是兴奋,盯着这帮比赛般背药名的学生,目光都不舍得离开。
沈望直接找到若虚先生说明来意,老头如今精神头非常好,脸泛红光,走起路来腰板都比以往直上好多。
听说自己医治的沈家长孙要来学医,若虚先生显然是一愣,毕竟学医是贱业,沈家帮助自己传承医学已经是感激不尽,如今还将长孙送过来学医,可见是多支持自己,想到这里若虚先生眼睛都有些泛红,说话更是哽咽起来,连连保证定要将一生所学毫无保留的教给沈家长孙。
这事说过之后,沈望又问了问医堂现在的情况,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一说起医堂,若虚先生明显来了劲头,将医堂的方方面面都跟沈望细致的说清楚,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和骄傲。
通过若虚先生的讲解,沈望大概了解了医堂一天的作息。早上卯时正点起来,洗漱过后吃早饭,然后就开始背药名,药名背会的就记药理。辰时一到就开始学识字,现在识字相对更重要,所以用的时间比较多,一上午都用来识字。中午用过午饭之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下午开始认药材,通过看,闻或者跟着先生去采药等方式了解,然后用晚饭,晚饭之后继续识字。
沈望了解过后,还提了个意见,就是早上起来洗漱过后,先让学生一边跑步一边背药名,半个时辰之后在吃饭,说这样更有利于记药名。
若虚先生想了想,可能感觉有些道理,毕竟读书时都有过的经历,有惩罚的话记东西更快些,所以也就同意了。